第五章
斯人已逝,花也失了几分颜色。 从外廊走出,这才来到了正房。正房的院落比较简单,单就那一颗腊梅树,在八月天里光秃秃地站在那里,粗壮的枝干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精心呵护。 只是,眼尖的许姝发现了一点猫腻,她踏步走上前去,树干上沾染了一处血迹。带着些纹路,好似拇指一般大小。 沈云棠冷着声音道:“挖下去,证据就在这棵树根里。” 跟在身后的捕快,皆动身上前,拿着铁锹,开始挖了起来。他们下手仿佛没有轻重,树根也被斩断许多,许姝用剑柄挡在树前,为它留下了生机。 在她心里,这棵树就是少年陈昌正和苏芸定情之物,承载着这么多年的爱恨情仇和风风雨雨,一路走来,至今仍勃勃生机。只可惜树还是当时树,人却已非彼时人。 伴随着陆六一声吆喝,许姝也渐渐清醒,低垂的眉眼,扫下一片阴影,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独特气质,让人觉得俊秀中又带着冷酷。 入目,赫然是一把长剑和两身沾染了血迹的衣衫鞋袜,站在一侧的陈卓安震惊之余脱口而出:“这是家父赠予家母的防身剑,怎么在这里?莫非……不会的,不会的,家父不会这么狠心!” 许姝出声提醒道:“陈昌正已经承认了杀害发妻的事实,你不要继续逃避了。” 或许是打击太大,陈卓安悲寂地匍匐在地,失声痛哭起来。让围在身侧的家仆们皆眼眶泛红,不忍直视。 连同陈家年幼的二女儿陈桃桃,都被吓的号啕大哭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叫喊着。 陆六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块饴糖,连哄带骗的,终于说服她,让丫鬟带着她去花园玩耍。 正房一片寂静,陈卓安的情绪渐渐平静。捕快将带有血迹的衣物从泥土里拿出来,这下人赃并获,自有公正的律法来处决陈昌正的所做所为。 许姝倒是没有忘记另外一件事,那盒自陈夫人逝世后便丢失的妆匣,究竟被何人所盗? 沈云棠仿佛能读通她的心思一般,朝正房望去。跟随着他的目光,许姝点点头给予回应,随后略施轻功,跳到房檐之上。 直到她看到沈云棠略微惊讶的表情,才知晓自己会错了意。沈云棠的意思是让她知会陈家一声,从正门进去,检查正房寝卧的蛛丝马迹。 谁知鲁莽的许姝,看成了默许自己从房顶上进去,今日倒是光明正大做了回“梁上君子”。 不过许姝倒不在意这些,装作没看到似的,转身朝对面的窗户走去,连带着房顶的瓦片叮咚作响。 捕快们皆习以为常,哪个弟兄们没被许姝装神弄鬼地吓过。 在许姝小的时候,还不似现在一般冷眉冷眼,动不动就拔刀相见的。那时候她整日跟在王丛身侧,活脱脱一个记仇的小猫。因此还被不少人欺负,她倒是能忍,受了委屈也不告诉王丛,每次都等到夜晚才去报仇。 趁着夜色,小捕快们值夜班时,她穿着一身白衣,披头散发的,从窗口一晃而过。不时还带着哭腔,生怕捕快们察觉不到是鬼来了。 这样的日子多了,衙门内开始传开,说她许姝天生阴煞命在世,所有招惹她的人都会被恶鬼缠身。这样一来二去,所有遇到她的捕快都避恐不及。 许姝独来独往惯了,也就养成了雷厉风行的性子。只有那陆六整日里看不惯许姝冷着脸,闲来无事总爱逗弄一番。虽然大多都是陆六被揍,不过他对此乐此不疲。 许姝踩着瓦片,双手握紧梁上柱子,纵身从窗户跳进去,往里走就是陈夫人的寝卧,实木刺绣屏风挡在床前,上面绣着各色的花,看来陈夫人对花的热爱倒是独一份儿的。 穿过屏风,红漆木的妆奁靠墙而立,圆形铜镜嵌入其中,红漆果木圆凳放在妆奁之下。许姝借着阳光,看到一处的灰尘较之四周略薄,她伸出指腹抹了一下,心中渐渐明了。 为了不打扰到外面的仆从,许姝从窗口跳出,绕到耳房,再经过外廊来到正房门口。 沈云棠看到许姝走出来,目光渐渐明了。倒是那哭泣的陈卓安虚弱无比,在仆从的搀扶下才能走动,离开了正房。 他将近几日陈家人的行为举止联系到一起,脑海中疑惑的事渐渐露出眉目。此事最大的受益者应该就是反应最大的人。 许姝如大梦初醒一般顿悟,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