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关系呢?我所能讲的,只有这地面上的事。我想把天上的神与天使都拉下来,非逼他们降临到我所在的世界不可。 可是天太远了,我太小了,神听不到,就像我听不到星星的声音。在渴望着神全知的唇对我昭示一些神迹时,我从地面上也飘了起来,就好像在旁观与我不相干的事情。 我变得高高在上,时刻对他人的愚昧评头论足,心里却最最瞧不起自己。因为我悬在地面之上,忘记了如何再次脚踏大地生活。我就是这样的白痴。要我说,人们讲的故事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我不想说,也不想听什么故事。” 画笔在画布上用力地按压,刮刀肆意地堆叠、雕刻未干透的厚重颜料。她像一个木偶那样机械而缓慢地摆动着手臂,然后突然停顿了下来。 “谢谢你教我画画。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想试试了。”她转头朝赛格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或许哪天也可以教我刚刚那个变出花的戏法?其实还挺有趣的。” 画布上,茂密的草丛中半露出一条闪烁着白光的河流。赛格想,她画的一定是一个热的不得了的夏天。河边大树的树冠都被刺眼的阳光吞噬了轮廓,只留下草地上斑驳的树影清晰可见。 他们之间的沉默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赛格与莱雅莉对视一眼,进门的人是威尔与拉菲娜。那个爱开玩笑的小个子恶魔此时丢了事不关己的态势,紧紧皱起的眉头令他们警惕起来。 “赛格大人,阿鲁卡德夫人造访公爵府邸了。” 赛格猛地站了起来,莱雅莉看清他抿得很薄的嘴唇后边紧紧咬合的牙齿。 威尔焦急地陈述道:“听说公爵与主人被亲王传召分配任务前,她曾面见过亲王。公爵夫人住在自己的封地与宅邸,从来与公爵无来往。我恐怕是调虎离山……” “索妮还守在阿鲁卡德邸吗?” “是,大人。索妮藏身在镜子里,不会叫她发觉的。拉努夫前去与她周旋了。” “让索妮将画面传讯到我房间的镜子里。莱雅莉,”赛格背对着她,压抑着声音中的不安,“你留在这里。” “拉努夫不会有危险吧?”她因威尔与赛格反常的态度担忧起来,焦急地追问着, 赛格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对威尔说道:“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威尔与拉菲那匆匆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我也要一起去,我得知道拉努夫和索妮怎么样了。”她看赛格一言不发,急得拉住了他的手臂。 “莱雅莉,留在这里。拉努夫和索妮会没事的。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阿鲁卡德夫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威尔为什么那么着急?她为什么令你们那么害怕?” 赛格依然背对着她,抬脚离去。门合上的一刻,莱雅莉突然感到她攥成拳头的手中多了一个冰凉的金属小圆片。她诧异地打开手掌,发现那是一颗厚厚小小的银币,上面粗糙地雕刻着十字纹与动物图像。 “这是什么硬币?”她冲到门前试图开门追问个清楚,却发现把手纹丝不动。 “它来自诺森布里亚王国。是我的一名占卜顾客给我的报酬,上面还残余着他的气息。托它的福,如今这个结界才能精准地在他眼皮子底下隐藏踪迹。”他在莱雅莉奋力压动门把的声音中冷静平稳地在门那头说道,“您下个月就离开这里回人界去。这里不再安全,我原本就有意迁居至魔界,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莱雅莉将全身重量压在门把手上,疯狂地上下掰动,手心被勒出深深的痕迹,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赛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愤怒地松开手,狠狠在门上踹了好几脚。 “你问我阿鲁卡德夫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就是你问题的答案。”他闷重的声音从门另一侧传来。 她的手腕酸了,脚也踢疼了,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或许这一切都超出了她该理解的范畴——一切——或许一开始就不该让她知道什么血族魔族,或许一开始她就该接受自己的命运,而不是逃避那场审判——即使是不公的审判。下个月——她想。到头来,她对于他、对于他们的世界依然知之甚少,这一切却都要像一场奇异的梦一样结束了。 “下次记得教我那个变出花和硬币戏法!”她不甘地把硬币朝门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