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县

不知是何处起的火，一沾地就烧起来了，里屋的床上躺着双腿残疾的女人，她披散着头发，从床上跌落下来。

“救救我……”女人绝望的呼喊淹没在火海里。

黑烟不断蔓延，周围越来越热，又烧起来了吗？火，到处都是火，谁来救救她。

——

“殿下！”

恍惚中，有人抓住她的手臂，慕珠芙猛然睁开眼，入目一张俊秀清冷的脸，他深色的眸子紧张地盯着她，见她醒来，便要拉她起身。

他从屋外来，身上浓郁的血腥味混着烧焦木头的气味。慕珠芙怔怔地看着他，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他抗在了肩上：“殿下恕罪，臣冒犯了。”

睡前关好的门此刻正敞开，一片火色刺眼，黑烟沉闷不断地涌起来。她来不及细看，一阵天旋地转，她被程一扛着从窗户跳了出去，他似乎对县令府十分熟悉，带她七绕八绕，总算来到后门。那扇小小的门立在那里，却不想他助跑起跳，飞身上墙，一蹬脚，如行平地，不过一瞬，他们就出了县令府。

出了县令府，清新的空气铺面而来，月色很淡，她却像忽然活过来一般，细碎的月色掉落进她眼里，那双好看的眸子渐渐亮起来。深夜的冷空气一吹，慕珠芙混沌的脑子也更清醒了些，她偏着头，看向前方。

摆在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不知通往何处，另一条则直直通向白日热闹的街道。程一稍一犹豫，便要往前一条路去，慕珠芙急忙拍了拍他的背，道：“去另一边。”

他的身体有一瞬僵直，却依旧听她所说，在大街上狂奔起来。天色昏暗，不知几时，慕珠芙被他扛在肩上，视线看不见前方，后方目前是没有人追来，时间一长却不一定，她心下着急，又拍了拍他的背，道：“去旁边的巷子里，把孤放下来。”

程一的身体又是一僵，慕珠芙有些不明所以，将她扛起来时那般自然，此时这个反应又是什么道理。

却总算脚踏地面了，她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向程一，夜色昏暗，那人又穿一身黑衣，身体隐在墨色里，她看不分明，只能依着浅浅的喘息声判断他的方向，她也看不清他的脸，心里却脑补出那张面无表情的冰山脸。

慕珠芙想起他在县令府时的轻车熟路，出声问道：“你对华县熟吗？”

“尚可。”

慕珠芙满意地笑了笑：“那便好，带孤去青楼吧。”

“……”

她前言不搭后语，又突然提出无理要求，那人却好像没有感情的傀儡，只打算按她要求行动。面前人上前一步，慕珠芙察觉到他的意图，连忙退后一步，双手怀抱胸前防卫：“不必扛孤，孤自己有腿，能走。”

“……太慢。”

慕珠芙仍是拒绝道：“你特意从墙上翻出，已经暂时迷惑了他们的判断，而他们肯定也想不到我们敢走空旷的大道，暂时是追不上来的。”

“……”

见程一不再言语，慕珠芙放下心来。

“你听孤的，不会有错。把手伸出来。”

“……”

程一又上前了一步，手抬到她面前，慕珠芙眨了眨眼，懊悔自己怎么没想起来他的衣服是束手的。只好把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月白色的衣袖被风吹起，薄软的丝绸轻拂过他的手掌。

慕珠芙轻咳一声，道：“小巷昏暗，你牵着孤的袖子走。”

他的手慢慢地，试探地朝她的袖子伸过去。见他这般扭捏，慕珠芙不满地嘟囔道：“方才抱孤的时候，可不见你这般在意虚礼。”

“殿下恕罪。”

程一忽的朝她跪下来，慕珠芙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生气道：“孤要降罪，你死百遍都不够。此刻，孤要你为孤带路，你竟敢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起来，牵好孤的衣袖。”

慕珠芙面上严厉，本质却是一只纸糊的老虎，她紧张地盯着身下的人，右手一紧，是程一起身拉起她的衣袖，他沉默着转身，慕珠芙步步紧随，暗中松出一口气。

夜色如讳。慕珠芙低着头，怔怔地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而程一虽侧着身，头却不偏不移，正对前方，他眸色晦暗，同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人一前一后，空气中是凝结的安静。

他们一直穿梭与各种小巷之中，前方隐约传来丝竹声，程一忽然停下，前方的大道上总算有了些光亮，他转过身，直直地盯着她。

“到了。”

“你的意思是，想听孤的下一步安排？”

程一抿唇不语。慕珠芙心中愉悦，她抬头看了看，月隐在云里，夜色昏暗，头顶的窗却透出一片暖黄的光。她偏头看向程一，道：“爬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