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飘茵堕溷
怀宴虽粗通文辞,到底并不十分擅长分析这些官府公文。她在一旁一知半解地看了许久,已是不自觉地歪过头咬起了指甲:“这后面……又记了些什么?” “是次日白天大理寺的一些调查结果。”林宣明仔细地阅读了一番,有几分讶异地说道,“铜驼坊未及转移的情报中并未记载‘寒蝉’此人,由铜驼坊中的情报所推算出的另几处亦是相似的情况。此外,玉成书院外被人布下的火药被及时发现,河南府中与骆玄有关联的长歌门人被收押入狱整整一日。” “……有些奇怪。”怀宴沉吟许久,深深蹙眉道,“不,书院这边的情况太奇怪了。他们完全可以舍弃玉成书院,即刻转移铜驼坊与相关之地的人手与情报。” “此事我也十分不解,至少依照我那几位师兄的性子,他们不会莽撞到如此地步。”林宣明又是摇了摇头,“且铜驼坊一带的情报看起来被转移得十分及时,也未必需要利用书院虚张声势。” 怀宴目光阴晴不定地闪了闪,却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发问:“林公子,若你是狼牙,看见有人做足了去书院救人的态势却并未动手,反倒是各处有用的情报被转移得一干二净,你会觉得……” “自然是认为书院中的人在他们眼里,是可用来虚张声势吸引兵力的无关紧要之人——你是说?”林宣明猛然一醒,“有人设法杀死了那个叛徒,却还想救下骆先生?但叛徒死得这么快……明显已坐实了骆先生的身份。” “倘若这个计划不出错,确实可以初步动摇狼牙对玉成书院的怀疑,后续便有了更多的转圜余地。但……”怀宴轻叹一声,看向了林宣明,“若是没有失败,或许如今我们也不会在此调查了。” “是啊……”林宣明微微一阖眼,鸦羽般的睫毛垂下些许若有似无的阴影,几乎有了几分悲悯的意蕴。 他将已翻阅过的文牍整理着放在了一旁,复又取出了其下的又一册,轻轻摩挲着略显粗糙的封面,一时竟有些不敢翻开。 “这一册记录的……想必便是最终的结果了。” 良久,林宣明睁开眼来,有几分出神地望了望摆放于卷宗库中的那一台古旧刻漏,手中的文牍已被轻轻地翻至扉页。 —— 秦可帧出神地盯着眼前的刻漏,其上水声细弱,浮箭所指之处已过了亥时,又飘飘荡荡地向着“子时”的标记处而去。 一旁的顾清濯已又是深深打了个哈欠,好似有几分含糊地埋怨道:“都快子时了……这到底还在让我们等什么啊……” 他虽是这般说着伏在了案桌上,半垂的眼帘之下目光却仍是清明,不动声色地扫过了一旁全无倦意的严少卿。见得对方了无异常,只是因玉成书院处迟迟未传来有人突袭的消息而显得有几分焦虑与失望,他便也放下心地阖眼休憩了片刻。 早知苏沉璧想演这样一出“大戏”,他清早出门前该给踏雪多放些口粮的。 顾清濯只放松了一瞬,便重又直起身,翻开了案桌之上的公文沉思起来。 早晨他与严少卿说过猜测后不久,对方便寻了个由头匆匆离开官署“办事”去了。顾清濯再次看到与书院相关的消息时已是午后,依照公文中所言,由于调派了数队狼牙兵前去看守玉成书院,城中的狼牙兵直至下午方才循着铜驼坊的线索逐一摸到了另两处联络点。 但无一例外,那两处遗留的情报之中,也并无“寒蝉”之名,而玉成书院外至今再未有任何异常。 晚间议事时大理寺中便已有了质疑之声,想必朝中别处亦是如此。只需今夜过后玉成书院都安然无事,安禄山朝中常来书院的那几位自然乐得卖个人情大事化小。 更何况,还有那个神秘的“玉楼”…… 顾清濯微微侧眼,正见那刻漏的浮箭已指在了子时之上。 而官署之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顾清濯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北面的窗纱外隐隐漏出些微的红光。 他蓦地起身推开了窗望向了城北玉成书院的左近,微露讶异的瞳孔之中,倒映着那耀目的火舌翻卷着直上云霄。 —— “看来派去书院附近的人,还是没有忍住。”怀宴很有些艰难地理解着公文中晦涩的语句,终于在一旁看明白了后来发生之事,“有些可惜。” “或许是狼牙军在换防之时刻意漏出了些许破绽引他们出现,也或许是他们觉得与其绕如此大的一个圈子,倒不如依着江湖规矩强闯书院救人——只是奇怪,这等关乎成败的大事,‘金阙’竟未与他们同去。”林宣明看罢,却是并无多少应有的怨愤,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到底是年轻气盛了吧,便如我……” 他的话语猝然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