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瑟瑟风沉
纸张:“秦先生想要审问之事都已有了结果,不知可否烦请这位师兄替我转交?” “自然无妨。”他起身接过供词,从善如流道。 “多谢,那么我便先行告辞了。” 待得江听澜远去后,他才向着悄无声息的牢房内瞥了一眼,微微蹙起了眉头。 那已经很难说是一个“人”的模样了。 墓林便在主阁以北的山坳中。 眼下仍是冬日,覆满山坳的积雪在晴空下便是一片刺目的皎白,只一条蜿蜒的小径被守林人堪堪扫出。 江听澜一路拾级走来却也不见守林人的踪影,唯有道旁常青树间挂着的腰牌正迎着瑟瑟的晚风,叮叮咚咚地仿佛吟诵着轻柔低哑、不为人知的故事。 她循着记忆又向西一转,蓬松的雪踩在脚下有清脆的“咯吱”声,而一株遒劲苍郁的常青树不多时已在眼前。 彼时夕阳恰恰坠于山头树顶,晚风一拂,枝头积雪便簌簌如雾而落,雪下殷红如血的枝叶影影绰绰地摇曳于绮丽柔和的霞光之下。 江听澜低下头看了看掌上未干的血迹,忽而以两指蘸了些许,轻轻抹在了江随云腰牌的背面。而后她才踮起脚来,将这枚已微微褪色的腰牌小心翼翼地挂上枝头,缀于数枚腰牌之间。 风过时腰牌们便一阵叮咚作响,轻快洒脱,犹如故人重逢时的笑声。 江听澜从来不曾忘记,这株常青树枝头的那些腰牌,皆是江随云历年都会来探望的故人。 不是对逝者缄默的祭酒,而是老友久别重逢般眉飞色舞的倾诉。他总是会对江听澜说,老友们若是见到生者过得顺遂随性,大约才会更快意些。 她此前最后一次与江随云同来,便是下山前往长歌门的前夕。那日的晚霞也如这般绚丽,夏日晚风中的江随云眉梢浸染着柔和温暖的夕阳。他轻抚着枝叶间的腰牌,颇有几分骄傲地笑着对他们说,你们瞧,连我的乖徒弟都到了能够下山的年纪了。 江听澜微微阖眼,侧耳聆听着此刻的万籁千声,那风声与木牌声中,却是陡然闯入了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 她蓦地睁开眼来,不紧不慢地循声看去。 “江听澜,你这先斩后奏的本事,可真是炉火纯青啊?”秦歌疾步走来,一语说罢后虽仍带着几分愠色,只是见她在此静驻良久,却到底还是减去了几分严厉之意,末了竟又有隐隐的叹息,“半日便有了结果,你何必又刻意拖了半日?只为了将他这样杀死?” “想必秦先生看见了。”江听澜微微躬身行礼,没有半分惊讶或是愧疚,也更没有先前的强颜欢笑,只是一如既往地神色淡淡,“那么您应当也拿到了供词——阁里需要的东西,我都让他吐出来了,并未有因私废公。” “这也绝非你私刑滥杀的理由。”秦歌脑海之中又浮现出了牢房中的满室血腥与地面上很难再辨认出人形的尸体,长叹一声按下心中不快,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心有怨怼,但这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日后在众弟子口中传扬开来,也绝非好事。” “正是因为他不足以为整个‘空山凝云’偿命,我才偏要‘尽力而为’——晚辈亲眼见过师父垂死之时的痛苦,自然并不觉得他配干脆利落地死去。”江听澜略微垂眸,那清冷淡漠甚至还带着些许疲惫苍白的脸庞之上,却还有不曾拭去的飞溅血迹,“秦先生,您既然找到了此处,想必阁中也已定下了处罚吧?” “呵……依照台首所言——‘该问的都问完了,人怎么处置也自然随她心意’,我不会违背他的意思。”秦歌在转达这一句话时,难免带了几分又气又笑的无奈。而在片刻的沉默后,他却又转换了话题,认真道,“江听澜,我且问你,对于‘空山凝云’遇袭一事,你可还有什么见解?” “内奸绝不止山雨一人。”江听澜轻轻地笑了一声,“秦先生想必也知道,我们小队那时正在协助屠狼会的刺杀计划。依照他们的情报,狼牙派去追击‘空山凝云’的人手之中应有他们的长老,但由那时师父身上的伤势与他所言来看,三长老恐怕正在洛阳皇城之中以逸待劳,借机剿杀屠狼会。” “山雨的供词也证实了这一点,狼牙派来与他里应外合的,只是寻常的精英士兵。”秦歌听得此言,方才又消去了几分不悦之色,赞许地微一颔首,“只是内奸未必在凌雪阁这里——阁中的决定是,彻查此事的任务,便交给你将功补过了。不过届时也不必操之过急,静待他们路出马脚为上。” “定不辱使命。”江听澜垂首长揖,心中自然也有了定论——与其说将功补过,不如说是阁中看中了自己这般定要以直报怨的心思,笃定了自己会尽力而为,“晚辈这便与霜天启程返回。” “不必心急,霜天明知你有意下死手却瞒而不报,此刻正闭门思过呢。”秦歌说着便抬手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