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瑟瑟风沉
“倘若江姐姐说的是审问叛徒之事……当时的吴钩台弟子们,恐怕都有所耳闻。”怀宴这一次没有再追问,反倒是若有所思地讪笑了一声。 “怎么?有这么可怕?”江听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算不上,只是……”怀宴仍旧是讪笑着,“那场面难免令人……难忘。” —— 江听澜与霜天缚着山雨回得阁中的那日,正是晴空朗朗、薄云澹澹,日光照耀得满山积雪光洁如玉,乍看起来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机枢府自是一早便着人来将山雨押解至别处审问,霜天自是去与前来迎接之人交谈起来,而江听澜远望着机枢府那几名同门离去的身影,一时默然。 “你便是随云当年带着的那个小姑娘?” 江听澜闻言蓦地回神,有模有样地垂眸向着来人行礼道:“正是,不知前辈是……” “秦歌,与你的师父也算故交。”来人正是方才与霜天交谈的青年,言谈举止间倒也是平易近人,“如今‘洛阳归雁’一应任务的交接审查皆由我负责。” “秦先生。”江听澜又是一礼,“此事若有其他需要,晚辈会尽力配合。” 秦歌打量了一番江听澜此刻颇显狼狈的形容,叹道:“你奔波多日,倒不妨先行休养。” “多谢秦先生关心,只是……”江听澜的目光略微一闪烁,而后她又平静地微笑起来,“师父临终前曾交代过,山雨此人口风紧,而洛阳局势刻不容缓,若遇难题,或可由我借着这身份,以‘空山凝云’内的一些秘事相探。” 一旁的霜天不觉瞥了她一眼。 “秘事?不过如今潼关告急,此等大事,确实不容耽搁。”秦歌斟酌许久,见江听澜神色诚恳,终是应允道,“这样吧,你随我去机枢府先行接受审查,届时我会将情况秉明,若是寻常审问无果,便由你参与山雨的审问。” “多谢秦先生。”江听澜长揖谢过,依言随着秦歌离开。 她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霜天所在的方向,却发现他早已与其他同门攀谈着远去了。 审查自然是顺利无碍,而山雨的审讯进程亦是在江听澜的预料之内——她在阁中久违地享受了两日的清闲休养,便在第三日清晨之时遇上了秦歌。 山雨两日来都不曾交代多少重要情报,而因“空山凝云”此前被截的情报似是关乎潼关前线,阁中的上峰们也不愿拖延太久,江听澜的这番提议便自然得到了首肯。 凌雪阁中的这处囹圉虽是常年不见天日,倒也并未显得太过潮湿。囹圉墨色的墙壁阴冷却也洁净,弥漫其中的唯有诸弟子司空见惯的血腥气味。 江听澜推开了这一间牢房的铁门,在示意此处的同门去屋外等待后方才缓缓步入牢房之内,又反手扣上了门栓。 屋内四面墙壁之上均点着火把,影影绰绰地照见洇血刑架上缚着的人正面无表情地抬头看过来,照见江听澜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一步步踏过略显黏糊的地面向着那人走去。 火把投下的光影摇曳在江听澜平静微笑着的面容之上,有如黑暗中窥伺着的鬼魅。 “第二次见面了,山雨,我是江随云的徒弟。”江听澜一直行至山雨的身前,这才不紧不慢地驻了足,微微垂下眼眸端详着对方。 “换人审讯了?”山雨无所谓地偏了偏头,并未将这年轻而又带了几分孤高之色的女子放在眼里。 “啊,倒也不算审讯,不过是来叙一叙旧。”江听澜笑意更深了几分,却是猛地抬手钳住了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开了嘴,“你也累了吧,不如——先吃点东西?” 话音未落,她便将那一碗滚烫的米粥尽数灌入了山雨喉中,又钳着他扬起头来。 稠而滚烫的粥水大多被山雨咳嗽着呕吐出来,却仍有不少被他本能地咽下,利刃似的划过了他的咽喉,激得他一时哑然无声地干呕不停,颤抖着便似要蜷起身来,却被捆缚得动弹不得。 “山雨,你大可放心。”江听澜冷眼看着他的痛苦挣扎,眸中终于掩不住地燃起了灼灼的怨恨,唇边的笑容却依旧不曾淡去,语调意味深长,“在问完话之前,我是不会动用‘任何’刑具的。” …… 原本负责审问的弟子自然是因江听澜的到来而得了一日空闲,只是到了后半日时,他倚在门外听了许久,牢房内隐约可闻的动静却是越发地令他心惊起来。 他正犹豫着是否要推门而入劝上几句,还未起身便听得铁门訇然一响,江听澜已是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浓重的血腥味立时弥散开来,好似已黏黏腻腻地充溢着他的口鼻。 江听澜却恍若不觉,神色如常地侧身递给他一沓字迹密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