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记
男人永远不可能完全理解女人,因为他们从出生面对的世界就不一样。 一个男孩人生中经典的危机时刻,可能是被比他胖一倍的男孩粗暴地推倒在地,从手里抢走刚捉的一只完美甲虫。去找家长评理,反而遭到呵斥:“虫脏死了!玩点什么不好!” 一个女孩人生中经典的危机时刻,可能是被巧舌如簧的叔叔堵在广场:“小妹妹,和妈妈一起去我们那儿看看吧,我们有钢琴班、书法班和形体班,去了能免费试听课,不一定要入学,只要去试听,这个风车、这个泡泡机、这个三丽鸥文具套装都送你。” 自那以后,男孩开始懂得要变强壮,并且习得不少实用格斗技巧,这样才能保护大人们觉得不值一提的珍宝。 二十年后他还不断实践着这三板斧,拔高智能,玩弄心术,去强取豪夺。 自那以后,女孩付出了大量时间精力,习得鸡肋的技艺,美其名曰“陶冶情操”。 二十年后她还是会在商场重蹈覆辙,听着伶牙俐齿的美女说“同一张卡可以在美发、美容、美甲三个部门通用,冲10000送3000,真的非常划算!”,就把银行卡乖乖掏出来。 回首往昔,在男人看来,女人的一生从来没有危机。 甚至在许多女人眼里也是如此。 只有当一个男人极度痴迷于一个女人,才会想理解她,循着来路上留下的一些面包屑,去回溯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韩锐的确在这么做,捡了面包屑,但又并不能在第一时间完全看懂。 有时,浮于表面的回忆只是刻舟求剑式的徒劳。 当潘凌钰说盛致的少女往事,他本来只当是趣事在听。 “我们六人寝室,其他五个人都有校外的男友或者crush。安雅是情感专家、理论大师,一切恋爱问题只要找她支招就能迎刃而解。” “她从来没谈过恋爱,她说她十年如一日和她爸爸斗智斗勇,严防冒出弟弟妹妹。” 很好玩不是么? 盛致是什么另类小孩?别人在风花雪月,她在跟父母搞怪。 但结合她自己的只言片语,就不再是个能让人笑出来的故事。 ——我已经离家出走快四年了。 ——我不装了,我不干了。 韩锐这才忽然意识到, 盛致家在他见过同等经济阶层的家庭中显得多么不同寻常, 她爸爸只有她妈妈一个女人,她竟然还是个独生女! 更奇特的是,盛家祖籍还是举世闻名的“多子多福”大省,倒也不十分“轻女”,但十分“重男”,毕竟要给修族谱和修祠堂的两项狂热爱好找个终极出路。 盛致面对的第一次人生危机,是自懂事起就不断听七大姑八大姨劝妈妈早生弟弟。 6岁时她开始产生危机意识,如果妈妈生出弟弟,那她拍全家福时就得靠边站。而如果妈妈生不出弟弟,外面的女人生出了弟弟,那这个家就拍不成一张全家福了。 韩锐就不可能感受到这种危机,他有两个亲妹妹,从来不觉得妹妹能对自己产生威胁,即使有可能诞生一两个亲弟弟,能继承的东西可能被分割,但也不至于归零。 6岁的盛致发现爸爸是关键人物,家里爸爸说了算。 她必须霸占爸爸全部的爱才能把弟弟妹妹的摇篮都扼杀,必须是全部,99%都不行。 她善于观察,从家养的四只小狗身上学习经验,为什么小狗连排泄物都不会自己收拾还能获得无私的爱? 她很早就意识到经营万物关系的终极真理:一段关系谁占上风?不是付出的那个人,而是享受付出的那个人。当一个人的付出渐渐累积成巨大的沉没成本,他就被这段关系套牢了。 所以,成长中的任何鸡毛蒜皮,盛致首选找爸爸。 明明司机和保姆就能送她去学校,但她非要爸爸早起一个小时送完她再去上班。每天的小辫要让爸爸给梳,还找来图册经常换发型。 家委会给爸爸报名,家长会让爸爸参加,老师问家长联系方式只给爸爸的。 演讲展示的ppt让爸爸帮忙做,不会的作业满家找爸爸问,学校演出必须让爸爸放下工作观看,小记者活动也要爸爸陪同,运动会比赛的风采必须让爸爸记录。 寒暑假爸爸要上班,她跟去办公室做作业。 双休日爸爸有应酬,她跟去要爸爸点她喜欢的菜。 晚上爸爸要睡觉,她泪汪汪地找过来:“爸爸,我房间有蚊子。” 小狗小猫小兔子为什么招人喜爱?因为可爱、漂亮、粘人、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