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菊花

中秋过后不久，朱琳来访。

朱琳性子活泼，章府上下都喜欢她，因此给章老太太和温氏见礼请安后章老太太直接就让她自己过去长宁院找章岚，熟络得跟自家人一样。

刚进院门，朱琳就大喊：“岚姐姐，快来看我的菊花，快出来！”

白芷正在廊下和青露、丹竹、冬云几个大丫头整理、晾晒章岚的冬衣，看见朱琳进来，笑着迎上来：“琳小姐来了，快进屋，小姐正在屋里写字呢，”

朱琳一把拉住白芷，“白芷，你看我新得的菊花，玫红色的菊花你见过么？是不是很好看，它的名字叫，叫，哎，翠环，叫什么来着？”朱琳急着献宝，却忘记了这菊花的名字。

翠环极力压住脸上的笑，“小姐，叫红衣绿裳，”

“对对对，就是叫红衣绿裳，”

章岚正在屋里书台上写字，抄完了经，她还是坚持每天写一个时辰的字，凝心聚气看着毛笔在纸上游走，能让她内心平和，渐渐就像进入一个与自己对话的自我世界。

院子里的说笑声打破了章岚沉浸在自我世界的玻璃罩，她放下笔，洗净手上的墨迹，走了出来，微笑着打招呼：“阿琳来了，院里晒着呢，快上来避避凉，”

朱琳一见她出来，忙招手，“岚姐姐快来看我的红衣绿裳！”

白芷见章岚出来，就带着小丫头下去备茶。

章岚把朱琳让到廊下，细细端详那盆菊花。玫红色的菊花章岚是第一次见，硕大花朵，主要花色是玫红的，中心还有黄色和绿色的花蕊，宛若雍容华贵的花魁娘子，确是名品。

“这么好看的菊花，你怎么得到的？”

朱琳一脸得意，“中秋节前有人送了好几盆给我爹呢，我挑了这盆送给姐姐，我就知道姐姐慧眼识珠，一定会喜欢的，”

朱太太只生了朱景和朱琳，还在京城的时候，朱琳还能常去外家和表姐表弟们玩，自来了湖州，不但不能和表姐弟们玩，连自家哥哥也没来，朱琳甚是寂寞，有了章岚这个闺中密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时间就想着和章岚分享。

“多谢阿琳，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你真是一个最好的朋友，”章岚认真地向朱琳道谢，这位少女待人如一团火般的热诚，实在很让章岚感动。

朱琳竟难得地不好意思起来，“哎呀，岚姐姐，我哪儿有你说得这么好？”

章岚和朱琳没有进屋，白芷就把茶点摆在了廊下。

章岚前世是住在水泥森林的都市，工作几年也没怎么出去旅游，但其实她很喜欢野外大自然。所以长乐院的院子布置得就颇具野趣。

角落一棵大梧桐树，树下还有一架秋千，夏日的午后，在树荫下荡秋千，很是惬意。对角墙下一丛竹子，有风的日子，竹叶子沙沙地响。一条弯弯绕绕的鹅卵石路围住众多花草，章岚特意交代不要特意修剪，让院里的这些花花草草自由生长，恣意生长的生命力能让人时时感到生命的张力和美好。

章岚和朱琳坐在廊下藤椅上喝茶。

一阵微风拂来，几株狗尾巴草在秋阳下摇曳身姿。

朱琳大概是刚才讲了太多话，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大灌了一口茶，“啊，真好喝，白芷，你这泡的是什么茶？”

“菊花茶，里面加了枸杞和冰糖”白芷回答，

“喝着菊花茶赏菊花，白芷，真有你的，”朱琳赞道，

”岚姐姐，你这院子真好，我真想天天在这里，可惜我娘之前不让我出门，天天盯着我绣花，”

“那你今天怎么能出门了？花都绣好了？”章岚好笑地看着她，

“才没有呢，我娘说，京城有个什么钦差来了，这段时间杭州布政司召了我爹爹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让我好好在家待着，不要出门胡逛，我是软磨硬泡，求了我娘三天，她才肯放我出门，还说申时前一定要回家，哎呀，真是的，京城来人跟我出不出门有什么关系嘛，又不是查我。。。。。。”

看来朱琳所说的京城来人就是章老太太口中的监察御史。

说起这个，章岚就不得不佩服章老太太了。章老太太平常虽不理章府内务，却时时留心朝中时事，定期让人去买抄邸报，像读新闻一样。不仅如此，她还时常与儿媳妇温氏讨论，讨论时也不刻意避着孙子孙女。她认为，男子将来进学为官，政治要事固然不可不知；女子出嫁为妇，田产投资，出门交际，对朝中政治方向也要略知一二，才能掌握分寸，更好地发挥作为贤内助的作用，妻贤夫祸少，家族才能走得更长远。

近来章老太太眼神越发不济，每每最新一期邸报或来往书信送到，她都让章岚念给她听。若碰上章柘下课来请安，甚至还让章柘代笔书写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