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铃响(五)
意图,蓦然想起那个名唤迎春的小宫女来。 他待她,其实如她待拨雪别无二致。 无非就是一时兴起,随意挑个外人看来最为卑微的,再扶以高位,瞧着她能翻出怎样的风浪。 当真是无聊至极,寻旁人做个消遣。 他自张府一路把她抱回长秋殿,又特留了她歇在东暖阁,却未发生任何关乎情与欲之事。 若说她与他,先前是在互相撩拨,倒不如说,他更像是在看戏。 借肉身配合着自己表演,神思清明地置身事外。 如今,又特许自己挑宫室,大行恩赏。 不正是为了惹得旁人眼光,看自己该如何转圜。 她特点那个小丫头主事,虽有考验之意,但不得不承认,也是抱着“小小年纪,倒要看你有何作为”的看戏心态。 思及至此,她豁然开朗。 对他设下的三日之期,也更为运筹帷幄了些。 一朵梅花自眼前飘至地面,她垂首看去,见花朵还算完整,便弯下身子去捡。 她拾起花,正欲起身,余光便瞧见了一人的玄色衣袍,倏然一滞。 他来了。 昨日他认出了她,又知晓她选了惊鸿殿,只需稍命宫人留心,便能知晓她在此处。 可她本就算好了他会来,为何此刻……却有些情怯? 一只蝴蝶落在花蕊之上,停了须臾,又振翅翩翩飞。 她随着蝴蝶起身,便瞧见蝴蝶翩飞的尽头,正立着那位她想见,却又不敢见的人。 天地自成一片静寂,她眼中泛出些酸意,先前可闻的风声鸟鸣,蜂嗡叶落,悉数消失不见。 “小溶儿,你……” 晏淮序率先打破沉寂,疾步朝她走来,却在离她一步之遥时堪堪停下。 他的嗓音带着克制与喑哑,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情绪。 “殿下慎言。” 她后退一步,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远了些。 他伸出手,似是想如从前般将她拉入怀中,却只抓到了虚无。 抿抿唇,终是将手无力地放回身侧。 她抑住心中痛楚,轻声道: “殿下可知,深宫之中稍有不慎,便能让人即刻殒命?殿下,妾还想好好活着,并不识得你口中的什么溶儿。” “你明明......”他说着,又往前迈了一步。 “殿下莫要再靠近了!若是被陛下知晓,你我都不会好过。” 她凝眉制止道。 他心头一紧,仿佛是被一双手攥着揉捏撕扯。 他本想挤出一抹从前她最喜欢的笑容,却自知如今一定笑得极为难看。 心尖冒出一种无以名状的难过,苦笑道:“他不会来。现下,他正在宣室殿同朝臣议政。” 这些年来,他遍寻四海。 周遭的人都曾劝他,她已在那滔天的大火中化为灰烬,覆于雪中。 可他偏偏不信,总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是未曾想过,她竟会自己回到他身边——却是以陛下之妃的身份。 他垂首望去,一眼便见她足踝上的银铃。 她将双足往裙摆中收了收,带起脚下的数片花瓣。 他留心到她的小动作,哑声补充道: “映香海此时不会有人。宫人只每日晨起后,会来此修理花木。而宫妃们都偏爱御花园,鲜少涉足此处。如今,应当只有你我二人。即便如此,你也不愿......同我说话吗?” 柳烟浔垂了垂眼,心下思忖。 她要如何说? 说她设计入宫是为查清当年真相;说她接近陛下是为陆家复仇;说她特地将他送的钗打成足铃,就是为引他想起当年的情分,好助她行事? 这些窥不见天光的晦暗阴谋,又如何能说给曾经那个眉眼霁明,潇洒意气的少年。 所以,她只能凭借缄默,来交换他对她的怜惜。 他见她始终不语,将声音放得更柔了几分。 “这七年间你去了何处?我从未停止过寻你,却从未听到过你的消息。你既无恙,为何不来找我?” 柳烟浔默默凝视着他,讥讽一笑。 他蓦地忆起横亘在二人之间的旧事,低声自嘲道: “对不起。我知道,我知道你怨我。可溶儿,你知道我这些年有多悔?都怪我那时东境行军,不在京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