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比谁又更可怜
一个忠诚的人,你可以骂他,但绝不可以对他所忠诚对待的人有丝毫不敬重。邬山月的话已经是说到了这个份上,霜婆婆那边自是不可能再无动于衷。 刹那之间,一条长长的白绫从霜婆婆的身后甩了出来,像极了邬山月的那条骨鞭,释放之时就会化为嗜血的白蟒,“嗖”的一下缠住了邬山月的腰,并将她高高地举到了凌空之上。可明明霜婆婆的两只手都清楚地扣在石桌上,那又是谁在操作白绫? 邬山月也不做挣扎,只扯着喉咙继续嚷道:“好婆婆,您恃强凌弱的本事真就好厉害呀,是墓里人教得好,您也学得乖,你们好一个一脉相传!” 话音一落,缠在腰间的“长虫”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猛一扬高,然后忽地将邬山月狠狠地锤在了地上。 邬山月顿觉脊背断裂一般的生疼,小腹处也一阵绞痛,正欲破口痛骂,却听“噗”的一声,竟是端坐在石椅上的霜婆婆先喷出了一口鲜血。 “婆婆您怎么了?”邬山月甚惊,着急的声音好像一个惹祸的孩子。 她踉跄地爬起来,想要去查看霜婆婆的情况。霜婆婆急忙推手阻止:“不要,你不要过来!” 邬山月再想上前,霜婆婆更加厉声:“说了让你不要过来!” 邬山月恍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似乎只有相隔出一定的距离才能给霜婆婆必须的安全感。 她停下了脚步,扶着石台,顺势地滑坐在了地上。又变回了乖乖的样子,她太擅长审时度势了。 “婆婆,我错了,刚不该说那些话来惹您生气。可我也是想弄清楚事情的原由啊,毕竟这与我的生息相关。倘若最终注定是要和田立仁落了个同样的下场,那您不如现在就让我死个痛快。” 哪有跟孩子动真格的长辈?况且邬山月早已断定了霜婆婆不但生性淳善还后天的不谙世事,是个绝佳的受骗者。 她竖起耳朵等着,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到了霜婆婆的叹息声。 她赶忙说:“婆婆,您跟我说吧。” 如此已是铺垫满满,根本无需指定,对方所说的一定会是她想要听的! 果然,霜婆婆又一声哀叹:“我只是想找一个人可以在我死后继续守在这里。” 邬山月稍一蹙眉,并没直接追问原因,而是先言语轻柔循循善诱:“田立仁就是您挑中的人?” “我选错了。他读了那么多的好书,将所有的道理都背得那么流利,怎么就做不到那些好事儿呢!” “如果他真将石室里的书都读过,那呆在这里绝非小许光景了。” “我养了他十八年。” 十八年?邬山月不禁地一惊,要知道田立仁不过就是二十五六的年纪,那霜婆婆对他岂不是从小养到大?竟然会是这种关系…… 霜婆婆继续缓缓地说:“一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头,昏死在了这片林子里。我救了他,给他吃喝,给他衣穿,教他读书识字,以为他能明理做人。我没有逼他,是他自己答应了会留在这里,守着这里。我好开心啊,可后来……他还是背叛了。” 沉吟复叹息,哀声连连,霜婆婆说不下去了,忍不住的哭声很难听。 邬山月由衷地说:“人总是贪婪的!饿的时候想吃的,冷的时候想穿的,在这种边界线上您提任何条件他或许都会答应。可当这种源于生命上的威胁消失了,他们就会有更高的追求。有时候都谈不上是错了,或许只是因为……” 邬山月顿住了,很多事情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第三者永远无法同时站在双方的角度上去维持公平。思来想去,她挑了一个或许不会出错的词儿——“本能”。 是的,本能,最初的选择和最终的改变有时候就是本能。 霜婆婆紧接着转哭为笑,只是笑声比哭还难听:“我难道不懂这个道理?所以当他说出违背誓言想要离开的时候,我虽然心痛气愤,却也同意了。我把他当成我自己的孩子,我舍不得抹去他的记忆,我可笑地认为在他的内心深处也会同样牵挂着我,我幻想着他出去之后有朝一日还会回来看我。所以我不但让他走了,还给了他些金银细软,想让他在外面可以过得好一些。而且他也并没有去得很远,他只在最近的村落里安身,这让我更加自以为是了……” “但他也确实回来了。” “是的,回来了。然而并不是来看望我,却是伙同了旁人来盗墓!” 盗墓?其实一开始邬山月就是这样猜想的,但听过了霜婆婆与田立仁之间长达十八年的恩情之后她又不敢那样设想了,此刻又被证实,她都不知道该不该大惊小怪。 或许败家的孩子从来不稀缺,也不乏挑战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