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玖
,他的诡辩无人能敌。 柳都灵不再回答儿子的质问,他松了松捆绑柳临风的绳索,却没有解开,“先这样吧,帮爹做做窦铎峰的人质。解多了,你得跑了。” 他自顾自在桌上放了水和食物,“旻儿,日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柳仙乘再也不能拿那套迂腐的说辞束缚我们。你若要行走江湖,爹便带你去见见那些侠客叔伯,你若是想留在爹身边,爹便教你如何领兵。”他按着柳临风的后脑勺,“爹已经丢了一个儿子,你别再丢了。毕竟,爹这个年纪,真生不了。” “我这就死给你看!” 柳都灵好似听了什么蠢话,讥笑道:“你要是对自己下得去手,还能是我柳都灵的种?” 他留柳临风一个人在军帐里,径自去点兵布阵了——他竟真要把铁蹄踏向雍梁。 柳临风想想自己曾仰慕、维护的父亲是这种人,便觉羞愧难当。他砸碎了一个碗,咬起碎片试图割腕,可那碎片光是蹭了他的嘴,便让他痛得直叫。 不如咬舌自尽,好歹不损玉树临风的美貌。然而牙齿量度着柔软的舌头,试了半天,他还是觉得咬哪都不合适——以后再也不写话本里的谁咬舌了。 柳临风折腾了许久,发觉帐外已经天光大亮。于是决定先吃点东西,至少做个饱死鬼。他趴在桌上艰难地咬大饼时,死猪头又来了一次,露出他那玩意说要柳临风赔偿。 柳临风活了二十多年,只有他调戏别人的份,哪有被调戏的时候。他咽下大饼,眯眼探头,道:“赔什么?你那有东西?太小了,爷看不见。” “小王八羔子,你嘴硬吧,越嘴硬老子越喜欢。”窦铎峰垂涎欲滴地扑向柳临风。 柳临风对他露出一个倜傥的笑,转而一口碎瓷片吐过去,差点给他阉干净。 窦铎峰一声惨叫,差点喊破喉咙,“老子弄死你!” 柳临风却把两条捆扎一起的腿翘在桌上,好整以暇道:“你来,正好给柳都灵送尸体过去。” 窦铎峰抽出剑,色眼里满是杀意。可就在柳临风提及“柳都灵”时,他想起这小子的美色不过是添头,他本是个人质。孰轻孰重,窦铎峰懂。 新国君连日下诏诘问窦铎峰,为何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却久攻不下锁澜关。战事是窦铎峰发起,拥趸也是因他的“许诺”而发兵。苦战近三月,若是最终无功而返,窦铎峰在朝廷中的威望必将一落千丈,正中新君下怀。 窦铎峰被张以舟一箭伤了头骨,正为此焦头烂额,而朝中新贵顾时遥送来了柳都灵。他要窦铎峰把兵借给柳都灵,拿下锁澜关,功劳对半。 昔日的对手突然投诚,哪怕他带着国君的诏书,窦铎峰也不敢信——毕竟,国君巴不得他死。 “私怨与国仇相比,不过小事。锁澜关是祖宗的疆土,国主怎会不想夺回?”顾时遥如是道,“我知窦将军疑虑不少,然,事已至此,若兵行险招能挽回些许损失,又何妨一试?我想,窦将军最清楚,越险峻的地方,越有泼天的时运。”当年,窦铎峰便是劝降了昭翎军校尉罗影,才能用张以渡的人头,祭起他的将旗。 而柳都灵迄今为止给的所有情报都准确无误,还绑了个儿子给窦铎峰做人质,一副诚心投敌,准备在万雪升官发财的模样。 窦铎峰心疑归心疑,最终还是决定用柳都灵。只要拿下锁澜关,便能收割雍梁北部的城池,那时,窦铎峰可不管功劳如何划分。他要龙袍加身,自书历史的功绩。 窦铎峰舔着唇道:“嚣张吧,小东西,等我抓来顾时遥,你们都跑不了。” 柳临风惊讶道:“东西如针小,野心倒挺大。” 窦铎峰霎时气急败坏,砸了案桌才怒气冲冲地离开。没多久,又来了几个人,把将军帐里的碎片残骸都收拾干净了,碗、杯子也换作了木制的。 “爷还就不走了,”柳临风任由那些人把他捆成蚕,“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他在口吐莲花时,帐外的战鼓也响起了。柳临风活在昭郢二十多年,没听过几声战鼓,来锁澜关不过月余,竟日日都听着。 他被捆在矮榻上,琢磨如何接着吃上大饼时,未曾想到,这些战鼓声终将响彻他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