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枕上怨偶合欢恨
章茆并不知晓,即便他夜里不会过来,方如仪每晚都会等他,直到打听到他已在别处睡下,她才会入寝。 今夜,她从阿岱处得知丈夫又翻墙去了明家,她心里再是怨恨他这般荒唐不成体统的夜会行径,面上却始终无波无澜,让服侍她的老嬷嬷萍姨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 而自上巳节后,萍姨更是夜夜被这位世子夫人留在房中教授其针黹女红,绣得全是婴儿的衣帽鞋子。 她是自方如仪被侯爷夫人接回到侯府便在其身边贴身服侍的老人,最是清楚这对年轻夫妇的现状,也清楚这位夫人专绣这些婴儿衣裳背后的执念。 眼下,方如仪的整颗心似乎都扑在了这些绣活上,萍姨心疼怜惜她,柔声劝了一句:“夜已深,夫人先歇着吧。” 方如仪摇头:“萍姨您上了年纪,不该陪着我在这儿苦苦熬着,去歇着吧。” 萍姨知晓她还在等阿岱传回世子归家安寝的消息,还欲再劝,在外守夜的梦舟忽满脸喜色地入内,欢喜又雀跃:“世子过来了,说是要见夫人,问夫人是否方便?” 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方如仪疲倦黯然的双眸如坠星辰,明亮灿然,笑意溢出唇角:“我还未歇下,你让他进来吧。” 世子难得在夜里过来,屋内伺候的人皆是心照不宣地退了出去,体贴细心地替两人掩上了寝室的门。 *** 章茆踏进这间长久不来的寝室,便朝迎上前的妻子局促地行了一礼,态度很是恭谨客气:“阿姊。” 方如仪早已习惯他对自己的这般态度,心底虽失落不喜,面上却不显,仍是温柔细心地请他入座,为他沏上一杯茶,关切道:“我见你这几日诸事繁忙,可得顾好身子。” 章茆本是来与她商议和离一事的,因来得匆忙,怕言语不当重蹈上巳那日的覆辙,这时也不急着提起。 他没心思听她的关心问候,心不在焉喝下她送到嘴边的茶水,也没尝出这茶水有何不同,只想着要如何说服她同意和离。沉吟思索间,他的目光瞥见桌上那一堆婴儿之物,拿起其中一双鞋子,奇道:“这是什么?” 方如仪神色坦荡,从他手中小心拿过那双鞋子,如捧珍宝一般捧着,笑着说:“这是我为我们的孩子做的鞋子,你觉得好看么?” “我们的孩子?”章茆感到茫然惶恐,更是困惑不解,“阿姊在说什么?我们并未圆房,哪里来的孩子?” 方如仪垂眸笑道:“总会有的。” 听言,章茆的心口蓦地一沉,不愿她为自己这个无良人空耗青春,当下也来不及斟词酌句,直言道:“阿姊,我今晚过来还是来与你谈谈和离一事的。” 方如仪面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晦暗,嘴角却又隐隐泛出了一丝笑,目光温柔地盯住他:“我从不反对你与明家那庶女暗中私会往来,也不反对你将人纳在房里,你何以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我置于如此难堪的境地?你又要如何向君姑交代?” 章茆虽对她心怀愧疚,但思及当年的婚娶之事,他反倒生出了一丝怨气,冷笑着说:“阿姊不必用阿母来压我。从前,我将你当成亲姊姊看待,敬你重你,什么事都会同你讲,你明知我与阿铃之间的事,为甚要在阿母替我们做主婚事问你是否愿意时,你要点头说愿意?” 这番无情质问让方如仪心如刀绞,凄然笑道:“我依从自己心意如实回答了君姑,何错之有?当年,你的阿铃效仿‘文君私奔’,让章明两家成了武陵郡的笑话,我是不会让她再败坏你的名声的。你若一心想许她正妻之位,我不会同意与你和离。聘则妻,奔则妾,我允你纳她为妾,这是我对你们最大的宽容,但你必须先得给我一个孩子。” 章茆见她仍是上巳节那日的态度,知晓这次的谈话不会有结果,颓然道:“世上多是好男子,阿姊何必抓着我不放呢?我尊你为姊,不愿因此事与你为仇。算了,今夜已经很晚了,我不打扰你歇息了。”目光又落到桌上那一堆婴孩的衣裳鞋子上,意味深长地劝了一句,“日后也不必为这些婴孩之物耗费心神了,多去婶母与妹妹们的院子里坐坐,不要闷在屋里。” 然而,他甫一起身,方如仪忽吹灭了屋内的烛火。他的视线陡然陷入这浓重的黑暗里,一时辨物不清,磕磕碰碰的,最后竟撞入到了一个馨香柔软的怀抱里。 这个怀抱险些儿让他理智全无,体内一股燥热似火烧身,让他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虽未经男女之事,却也并非是个不懂男女风月的黄口小子,知晓身体的异样是怎么回事,想来是他先前喝下的那杯茶有问题。 “自从上巳日我在娘娘庙前求来了合欢散,我便一直盼着你夜里能来我屋里看看我,你不要怪我这样暗算你,我也是没法子了。”方如仪紧紧依偎在男人怀里,不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