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
窗户打开大半,涌进的风吹动淡蓝的窗帘摇曳,给燥热夏日带来几分清凉。 此时正值白日,用过午饭后,病人们或走动消食,或靠在床边同家属聊着天,也有独自一人刷着手机视频消磨时间。 应雪坐在三号床铺旁的椅子上,手里举着两个棉布玩偶,分饰着两个小孩,左边是没头没脑的慢性子,右边是着急忙慌的暴脾气。 截然不同的布偶性格在少女手下展现得活灵活现,一场欢喜冤家吵吵闹闹的戏,随着她模仿的一颦一怒越发清晰。 连隔壁床家属也跟着看过来,终于把面前眼含两泡泪的小姑娘逗得破涕为笑。 应雪将玩偶收进抽屉里,把饭盒推到小姑娘面前,轻点了一下她泛红的鼻头。 “行了,不许哭了,赶紧吃饭,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 三床的小姑娘嗓音沙哑着,两颊还残留着泪痕,拿起筷子慢吞吞地往嘴里扒着饭。 中年女人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赶来,脸上满怀歉意。 “领导临时开了个小会,来晚了,小玉见不到我人,肯定闹脾气不愿吃饭。这次又麻烦你了,应雪。” 应雪笑着摆手:“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应雪站起来,转过身发现母亲温茹面朝向她这一边,双目微阖,已经睡了过去。 她拿起放在地上的热水壶,掂量了下,估摸着只剩了个底,刻意压低了声音,笑着向中年女人示意。 “我先去打个水,秋姨帮我看着点我妈。” “没问题,你去吧。” 应雪拿着水壶蹑手蹑脚地出了门,转了道弯,走到楼梯口,她停下脚步,脸上的轻快一下子荡然无存。 这时病人们大多处于午休中,走廊上清冷无比,她看向不远处科室医生的办公室,又回望了眼病房,浑身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下来。 医院的床位向来紧张,应雪向医生护士磨破了嘴皮,也没能讨来个条件好点的病房。 住院部四楼靠东区的病房都是八人间,装修老旧,设施简陋,床与床之间只用一道布帘相隔,没有半点隐秘性可言。 应雪遥遥望向窗户,正好能看见温茹的床位。 天花板上的老旧电扇运转,发出持续轰隆的声响,对床昏睡的老汉鼾声如雷,久不停歇。 温茹身下的床板梆硬,只用一层薄薄的床垫相隔,她蜷着身子,睡得极不安稳,时不时惊醒睁开来看一眼,又潦草地重新睡过去。 这哪是一个身患重病的人该待的地方? 应雪在拐角处站定,沉默地朝病房里面看了一会,掏出手机拨了出去。 她能够依靠的只有舅舅温荇一家,但温荇在家中地位不高,舅妈章雅说一不二、执掌大权,连带着一对儿女都生得性情强势泼辣,极难相处。 对面那头接起了电话,隐约有个女声传来。 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应雪眼眶发涩,她浑然不觉地望向远处的天空,艰难开口,嗓音低哑。 “舅妈,是我。” “张医生说这病很难根治,而且随时都有病危的可能。” “在医院垫付的钱已经快用完了,我在超市兼职的工资要到月底才能发放,所以舅妈,能不能,能不能……” 应雪背抵靠着墙壁,越说声音越低。 她握着的手机紧紧贴着耳朵,也无法阻挡女人的大嗓门从里面传出来,走廊上的人只要靠近一点就能听到,字字句句,清晰可闻。 “病治不好就别治了!住医院不费钱?还当是自己是阔太太呢,一点也不懂我们普通百姓的苦!” “还有小雪,当初你爸爸车祸出事,要不是我们收留你,你能安稳度过高中考上大学?现在应该多体谅体谅我们,这年头生意不好,温梅现在上的私立高中学费贵得惊人,我手里哪有闲钱啊?” 章雅说话直接,不留情面,刺得应雪的脸火辣辣地疼。 “那户人找上门来时,我是不是二话没说,借了十万块给你们,现在倒好,把我当提款机?” 这些年温茹在外东奔西跑,玩命奔波,钱早就还清了,可章雅每次说出来,都能在气势上稳稳压她们母女一头。 “我没有,舅妈,是医生这么跟我说的……” 应雪无意识地攥紧了衣服下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舅妈才会相信她是真的需要钱。 应雪其实心里清楚,章雅这并不是在针对她,可却比针对她还令人难受。 章雅向来嫉妒温茹的好运,温茹年轻时在家娇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