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敬理想

“我想听听他的故事。”　　嗯？莱莎有些惊讶地看着陈虔礼。对方凝视着那座土堆，也学着她盘腿坐在地上:“我可能见过这个人……我想听听他的故事，什么都行，你愿意为我讲讲吗？”　　莱莎愣住了，讲讲……讲什么呢？一时间，有许多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从何开口。　　“亨利是最早跟随尼古拉斯成立黑棘的一批人，我还记得在我小时候，他就曾抱着我走遍整个荒野，只是为了寻找一家能救我的诊所。”　　她望着天上的月亮。那个夜晚一如今夜这般明亮，而此月好似彼时月。　　“我的腿因为爆炸被炸没了，当时能活下来已是万幸。然而这意味着，尼古拉斯不能再带上我，黑棘有我这样一个拖累只会更加困难。”　　“那段时间我心灰意冷，一度想要寻死。这个时候，亨利突然站出来，说要带我去找一个朋友。那位朋友经营了一家黑诊所，但他有办法能让我站立行走。”　　“其实，当时大家都是反对的，因为那个诊所非常远，甚至不在赫尔蒂省内。但一向平和随便的亨利却坚持自己的想法，他推着板车载上我，长途跋涉，花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才找到那个朋友。也就是在那里，我又获得了一双腿。”　　陈虔礼点点头:“听起来，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大可以把几乎去掉，他就是我父亲一般的存在。”　　“亨利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他教我如何与特比搏斗，如何在荒野生存。他自己明明非常强，但却还是把悬赏换来的物资捐给了救济院。你也听到了，那些救济院的孩子没有人不认识他，没有人不喜欢他的吉他和歌谣。”说着，莱莎轻轻哼起一首小调。曲调婉转哀愁，勾起人的离愁别绪。　　“在他小时候，他所出生的那个村庄被强盗洗劫一空，强盗们屠了全村的人。他的母亲把他放在稻草堆里，还插上了草叉，这才躲过一劫。但亨利总是说，强盗固然可恨，纵容这些强盗肆意妄为的斯塔尔，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所以他去行刺了斯塔尔。”　　“斯塔尔根本不在乎下面人的死活。他只是因为实力强大就受封了那么大一块地，但他除了讨好女皇之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莱莎喝光了杯中的酒，将被子倒扣在亨利的坟前。她咒骂着巴比伦里的人都是一群吃人肉喝人血的豺狼，他们根本不关心外面的世界，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的毒瘤。　　“你知道吗？当初尼古拉斯成立了黑棘，就是因为不愿臣服于斯塔尔的统治。”兴许是喝酒喝开心了，莱莎对陈虔礼的防备有所松懈。“不能让那样一个统治者把大家都逼死，他的号召一呼百应，我们都是后来自愿追随他的。”　　听起来，这位尼古拉斯是个很有魅力的领袖。　　“尼古拉斯他，读过很多书，和我们这些文盲都不一样，哈哈。他有很多精妙的战略，不像我们大老粗，所以大家都对他特别信服。”　　……陈虔礼发现了盲点，问：“你们都没怎么读过书？尼古拉斯却上过学？”　　“嗐，你看出生在赫尔蒂省，哪里有地方给你读书啊！”莱莎抱怨道。“整个赫尔蒂的学校都在巴比伦，其他城镇没有一所正规的学校，要么全是祟神教的教会为了传播他们那什么鸟福音而建立的，谁爱看那种东西！不过这话别和其他人说，黑棘里面也有祟神教的信徒……”　　“尼古拉斯呢？他为什么会读书？”　　“哦……他嘛，他过去家里好像还算是个小贵族吧。不过后来因为触怒了斯塔尔，斯塔尔就把他全家流放了。听说他家里落没后，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他一个。所以说那家伙真是个活畜生啊！！”　　莱莎还在继续大声抱怨，陈虔礼却在思考，黑棘的头目是没落的贵族，但他的手下，却是受到压迫的……平民？　　再说回斯塔尔，他人不仅坏而且精明。教育使人开化，他便垄断了一整个省的教育资源，这使得他手下这群反抗者根本就没有切实可行的计划能用，而稍微懂点事儿的又必须和他保持统一战线。莱莎刚才说起尼古拉斯根本就没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尼古拉斯自己是贵族出生；他和亨利真的是一路人吗？　　也许亨利自己是无私的，但尼古拉斯是更愿意带着他这帮流民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还是回巴比伦继续做个贵族？她不知道，也不敢下定论。　　而且，有些事情是有迹可循的——仔细想想，莱莎被困在总督府这样久，并没有人真正去救她。虽然文森特说尼古拉斯筹划着救援行动，然而直至亨利自杀式的行刺发生，黑棘都没有具体动作。　　她不禁为莱莎那种无知的乐观感到担忧。　　“唉。不说这个了，人应该向前看。”莱莎最终站起身，她的态度俨然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我接下来要回黑棘。你……你怎么办？你可以和我一起走，但我不能保证黑棘的人不会仇视你，他们很忌讳这个的。”　　“没关系，我可以保护好自己，也不会对你们出手。”　　“老亨利，拜拜，以后再来看你！”她对着坟头挥了挥手。　　莱莎和陈虔礼作别了文森特，又开着车向前方行驶。经过刚才谈心似的对话，莱莎情绪明显放松许多。她主动放下车窗，感受着来自旷野的风吹拂自己的发丝，一脸惬意自得的模样。　　“说起来，我好像经常从你们口中听到理想这个词。这也是尼古拉斯教你们的？”　　“嗯。他经常告诉我们，人的一生不过是追逐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