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荒原孤冢

直至离开巴比伦，莱莎都恍如做梦一般。她还清晰地记得自己是怎样潜入总督府，又是如何被他们抓住严刑拷打的。那些记忆依旧如昨日般历历在目，然而转眼，她就从那囚笼里被放了出来。　　还是被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性的女人。　　她摩挲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短暂地出神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联系大家。月光照映在她们的路上，自从出了城之后，一切都显得安宁平和。　　莱莎将车窗放下来，感受久违来自旷野的风。她轻轻哼起小调，任由发丝在脸颊上拍打。一旁的陈虔礼说，你心情不错嘛。　　“哼。”　　这个女人暂时还没有威胁到她，可以留着。　　“唉……可惜我的手机没有信号了。”陈虔礼叹息。赫尔蒂不比卡伦韦尔，能实现信号的覆盖；像是荒郊野岭这种没有基站的地方，信号就比较微弱。不过说到底，只是因为斯塔尔不愿意花钱去修缮这种设施罢了。　　“……再往前走，二十公里左右，有一个小城镇。你把我在那里放下来就行。还有……谢谢。”　　“不客气，你道谢道得太早了。”陈虔礼眨眨眼。　　“？”　　“我说可以让你把我随便扔在哪里，但没说自己会把你丢下啊。”她开始无理取闹。“我是不会丢下你的，除非你主动离开我——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莱莎眉头紧蹙，绷直了身体：“你究竟想干什么？！”　　“带我去黑棘看一看吧，我在这里也没其他熟人了。”陈又开始卖可怜。“而且我这么强，比你都厉害，你们不考虑一下拉我入伙吗？”　　“你果然在打黑棘的主意！你这个斯塔尔的走狗！”　　“走狗？我可不会为他卖命，还是说，你觉得他对我的态度像是对待走狗？”　　这女人可真无耻！莱莎懊恼着自己看走了眼；突然，陈虔礼极限刹停了跑车，两人差点撞死在前挡板上。　　“你干什么？！”　　对方则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　　她们的车前有人拦住了去路。对方看起来像是流民，手里拿着长棍斧头之类的武器。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莱莎提议直接碾过去。　　“啊？那也太血腥了吧。”　　“我提醒你，这伙人是货真价实的路匪。”顾名思义，路匪就是专门打劫路人收取保护费的强盗。“而且现在是夜晚，出来的都是些亡命之徒。他们既然敢把你拦下来，就没打算让你活着回去。”　　“但他们在路上撒了钉子，就是防止咱俩冲动的。”　　“放我下去对付他们。”　　“不可以，你身上还有伤呢，再说你跑了怎么办？”陈虔礼一拔车钥匙，拿起后座的登山杖，晃了晃说:　　“别想着跑，我去去就来。”　　……　　五分钟后，十几个人被排成一排放在了路边，钉子也被清理干净了。陈回到车上，重新启动发动机，将还沾着血的登山杖擦拭干净放到后面。　　“……十几个，全都被你撂倒了？”那可是十几个壮汉，而不是豆芽菜。　　“没死，但能不能活着到天亮我不负责。”　　莱莎沉默了，后半段路也一直不吭声。她又默默推翻了心头酝酿好的逃跑计划；本来是想着，既然打不过，趁那个家伙大意赶紧跑掉也行；然而看现状，这女人恐怕会什么不得了的邪术。　　她有些烦躁，对方未必是好人。如果自己引狼入室了怎么办，黑棘绝不能被自己出卖。　　一路开到莱莎所说的小城镇，两人停好车，选择步行进入。无他，这个城镇实在是太小太荒凉了，甚至最多只能算作是“村落”。它甚至没有平整的路面，不如徒步。　　而这个点，唯一一家亮着灯的就只有酒馆。　　两人进入酒馆时，除了喝死过去的醉汉，就只有吧台后的老板一人。那老板是认识莱莎的，见她进来，先是一脸惊喜；而后又看见她身上的伤口，神情转而变成担忧。　　“莱莎！你不知道，你被抓进去的时候大家多么担心你！”　　“辛苦你了文森特，给我来一杯苦麦酒。”　　“小罗伯特一直在惦记着你，几乎每天都要来一次看看你回来没有；尼古拉斯甚至已经筹划着让人去把你救出来了。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逃离了那里，怎么做到的？”　　“……咳。一点意外。”　　“但是很可惜，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亨利永远离开了。”文森特语气低落地说。“救济院的修女答应向孩子们隐瞒这件事，但他们一直想要再见见亨利。”　　“……亨利死了？”莱莎神色忧伤。“怎么……怎么会？”　　“他跑去福斯港，想要行刺斯塔尔……失败了。是他自愿的，尼古拉斯说，这是计划的……”　　“咳！咳咳！！”　　莱莎突然发生咳嗽，想让文森特闭嘴。旁边还有个陈虔礼全程一言不发在听着，见自己被孤立在外，她倒是无所谓地笑笑。　　“这位小姐是？”　　“我叫陈虔礼。我是嗯……莱莎的朋友。”　　莱莎白了她一眼，不怎么认可朋友这个身份。　　“我们给亨利堆了个墓，就在酒馆的后面。你去看看他吧，他好歹也是为理想而死。”　　莱莎点了点头，拿起两杯苦麦酒，向着酒馆后院走去。陈虔礼也有些好奇地跟上她。　　酒馆后院除了水槽和一大堆等待清洗的酒杯餐具，就是一棵孤零零的老树。树下有一个小土堆，上面还插着一块模板，写上了亨利的名字。　　文森特说，亨利的尸体他们没拿到，只能把他生前留下的东西埋了进去。莱莎将酒杯放在土堆面前，她盘坐在地，对着天上的月亮和树下的坟举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