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为了……明日

亨利从黎明时分的第一眼睁开起始，就踏上了为生存奔波的亡命之路。他的父母也是“淘金客”，早已经横死在城外无名的荒野。而他为了养活自己，也同样成为了淘金客。　　在赫尔蒂行省，有以数十万计的淘金客，他们是亨利的同行，也是竞争对手。每日太阳还没升起，黎明中淘金客的部队就大量涌出城外。他们去狩猎荒野上永无止尽的怪物“特比”，那是一种十分凶险的、血液能够结成晶石的祟化生物。淘金客需要打倒特比，带它凝结成晶石的血液回到城内上缴，以此来换取生存的物资。　　诚然，这是个卖命的活，因为特比有大有小，而且都异常凶猛。很多时候淘金客需要结伴而行，他们往往组队才能有所收获；然而因事后分成产生的冲突，则又是另一回事。　　说回亨利。和其他人不同，他无父无母，是个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同时他也很有天赋。一些需要淘金客组队才能猎杀的特比，他独自一人就能完成。因此，他手上的物资往往比其他淘金客要充足。　　但即便如此，亨利也没有懈怠。他有时甚至会睡在荒野——这是极其危险的，而他只是为了睁开眼就能猎杀新的特比。奇怪的是，他也没有什么需要用到钱的地方，他只是积累，却并不挥霍。一些认识他的淘金客纷纷猜测他是不是有个藏宝洞；负责兑换物资的夏娜小姐也打听过这些钱的去向，不过对方都没透露。　　然而，一些酒客可能会更了解一些：亨利每天结束猎杀之后，会到城里的酒馆去喝一杯，这也算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了。有时候喝得爽了，和其他人聊天，就难免会透露一点。　　“我跟你说，城东那家药材铺子，听说是老板在外出进货的时候被特比袭击了，结果双双殒命，就剩下了十岁的小姑娘。这下好了，本来父母双全的小丫头，现在家产被亲戚分完了，没人要她。”　　“救济院呢？”亨利问。　　“那也要钱呐！救济院入院也是要花钱的，不然谁去照顾你？街上那么多小要饭的，天天饿死那么多人，救济院哪顾得上啊。”　　亨利没说话，只是闷声喝酒。到了第二天，他再来的时候，酒桌上的消息已经更新了。　　“哎！还记得昨天说的药材铺那家女儿不？听说有人匿名给救济院好大一笔钱，把她还有另外两个孩子都送进去了。”　　“哎哟，这个世道，还有这种多管闲事的家伙。”　　“可不是吗。你说现在连大人都没活路了，我听说血晶所又要下调收购均价……唉！居然还有人去在乎别人，怎么不来关心关心我们！”　　闭嘴吧你，旁边的淘金客说。“谁不知道，赫尔蒂省最不值钱的就是活着的淘金客，其次是淘金客的尸体。”　　亨利原本喝着酒，此刻却眉头紧蹙。　　“这样真的应该吗？”他突然放下酒杯，愤愤道。“我们也是人，和城里那些贵族老爷有什么区别？我们不也是从胎床上出生，被护士抱走？只因为一个身份之差，待遇天差地别；那些从不干活的家伙有什么高贵可言？！我们难道应该放任他们对我们进行剥削？”　　他越说越激动，其他酒客有的面色惊恐，有的让他少说点。　　“我偏要说！这是压迫，是剥削！我们并不是天生低人一等，我们也有身为人最基本的尊严和权利！”亨利干脆站到了酒桌上，睥睨着下面一群喝得酩酊大醉的淘金客：“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向他们反抗！要让他们自己并不高贵，我们是生而平等的！！”　　……　　没有人敢回应他的话，这里的人不是在喝酒，就是已经喝死过去了。酒馆的老板过来请他离开，这座小庙容不下他如此磅礴的思想。亨利也早已预料这个结果，他并不灰心，反而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酒馆。出来时，街道上已人影稀疏，快要到宵禁的时刻了。　　亨利凝视着暮色下昏睡的城市，他不知这种死气沉沉的氛围还要持续多久。得有人来打破它，得有人先站出来，得有人首先作出牺牲。　　……　　日子一天天过去，亨利也照旧做着老本行。他似乎还是没什么变化，本事依旧精进，经常在酒桌上说些不得了的发言。　　直到有一天，他提前走进了酒馆。那时酒馆还刚刚开门，老板看见他来很是吃惊。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城外狩猎才对。然而亨利什么都没透露，他只是要了一杯酒，坐在柜台上独自享用。直到最后一口喝干，亨利把钱放到老板面前，说：　　“……以后，如果有机会，带点酒来看我吧。”　　老板问他什么意思，他也没解释，就扬长而去。　　今天亨利没有去狩猎。他打扮收拾了自己一番，坐车来到赫尔蒂省的福斯港。原本他是没什么机会来的，但今日福斯港正处于戒严的状态，因为总督的军舰从卡伦韦尔执行任务回来了。庞大的军舰从海面上显露真身，气势雄伟壮观，俨然一支威武之师；成堆的护卫在港口集结成列，将不相干的人都赶出福斯港。　　多么有威严的队伍，多么令人心潮澎湃的场面；但是还请记住，那艘军舰每一块铁皮都是民脂民膏，每一座炮筒下都堆积着淘金客的亡魂，它是由赫尔蒂省人民的尸体铸就的，只为了象征帝国无上的荣耀，和总督斯塔尔那可笑的虚荣！　　亨利打晕了一个护卫，他就藏身在这些人之中。　　眼看着，军舰缓缓驶入港口。长梯被放了下来，提前有许多仆人上去铺好了地毯，紧接着是各位军官；最后，斯塔尔出现了，他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