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院子里通往堂屋，和堂屋通向锅屋的路上，已经没有雪和没有冰了，用烧锅的柴草灰，铺成了两条小小的灰黑色路，在满院白雪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显眼。直勇知道这一定是妈妈的杰作，这样鞋就不会湿了。堂屋的门开了半个，他远远的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形蹲在地上，手里在不停的忙碌着，他知道是妈妈在打席子，爸爸确不见影踪。刚走进院子便听到妈妈的声音“小勇回来了，吃早饭没有，锅里还有馍和稀饭，我给你热热。”　　“还真没吃，等晌饭一起吃吧，鞋潮了，可有捂脚鞋了？妈”直勇说到。　　“鞋有，那不还有双窝子么，你穿捂脚。”说着妈妈站起身，拿了一双窝子放在了门口。“今年新苇子下来的时候，我用新麻和苇樱子打的，就怕你回来没鞋捂脚。”妈妈接着说到。直勇把潮的鞋甩在一边，袜子也脱了，脚伸到窝子里，感觉到不但是脚暖和，心里也瞬间热乎乎的。　　“妈，爸呢？”直勇问到　　李翠芳没有说话，嘴对东边那间屋里歪了歪。他家三间堂屋，东边那间用苇子隔了一间出来，本来是爷爷奶奶住的，后来爷爷不在了，奶奶带着他到叔叔家去，他爸妈也就搬了过去。外面两间是没有隔的，西边放了一张床，直勇如果回来就睡那里。直勇透过没有遮挡的小门，看到床上被窝里露了一个头，床跟前的地上有个空酒瓶。他听到轻微的呼噜声，正在欢快的打着。　　“刚才喝完酒，又睡着了。”李翠芳压低了声音对儿子说到，生怕声音大一些吵醒她的丈夫。直勇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妈有热水没有，我还没洗脸刷牙呢？”直勇对妈说到。　　“热水有，在盆架旁边的暖瓶里，你的牙刷和毛巾都在条机上放着呢，牙膏也在那里。”李翠芳回答道。“你赶紧的洗脸刷牙，我去点把火，把锅里的芋头稀饭和馏的馍给你热一下。”她说着向锅屋走去。　　直勇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自己不吃也是不可能的，他找到牙刷牙膏，拿个搪瓷缸子到了一点热水，到锅屋去舀凉水，还没到锅屋，就看到那拿个水舀子过来了，给他刷牙缸子里倒了一些，剩下的倒进了洗脸盆里。直勇拿着缸子，站到锅屋门口的小路上刷起了牙，他能感觉到背后，那双看他刷牙的目光暖暖的。　　很快他洗漱完毕，坐到了案桌前面，稀饭和馍也好了，冒着热气放在他的面前，还有一个热乎乎的咸菜，也是刚从锅里端出来，是放在锅里和馍一起馏的。妈妈已经开始继续他的工作，蹲在地上打席子，席子已经快好了，李翠芳在给席子收边。墙角里已经有几条，大小不一的席子卷起来放在那里，郑直勇知道那都是妈妈打的，爸爸从来不会干这活，他也不会。　　“小奶，小勇叔回来没有？”从院子外面传来了喊声。　　“是三胖呀，小勇回来了，正在吃饭。”李翠芳回答到。　　“三胖，快点进来，我还说下午去找你呢。”直勇赶紧站了起来，让三胖能看到他。　　三胖迅速的走进了院子，搁堂屋门口跺了跺脚才进了屋。李翠芳给三胖搬了一个小板凳，放在直勇的旁边让他坐下，说到“你吃了没有，我给你也盛碗稀饭。”　　“不了不了，小奶我早就吃过了，这都马上晌午了。”三胖赶紧说到。　　“那好吧，你客气饿你自己。你俩玩吧！”直勇妈说着继续干自己手里的活。　　“唉，你昨晚到哪里去了？”直勇问到。　　“那也没去呀！你和二高去找我的时候，我到北场上去拿点柴火，我爸不知道，还以为我去找你们了呢。”三胖毫不迟疑的对直勇说。　　“拿个柴火要那么长时间，我们回来时候，从你家门口看到像你，喊你你也不吱声。”直勇接着问道。三胖稍微的迟疑了一下说　　“你呀，那是我爸上厕所，披着我的袄子。”　　直勇心里半信半疑的，不过看着三胖的表情不像撒谎的样子，也就不再追问了。接着对三胖说“昨天你说过了年准备到南方去，上哪里？”　　“具体的地方还没有确定，有可能广东也有可能福建，这两个地方都有家里的亲戚，等他们过年回来再决定，不过无论如何，不能在家这样闲下去了。”三胖表情坚定的说到。直勇从小到大，在他的记忆里，怎么也搜索不到三胖什么时候说话，有这么坚决和肯定。在他的印象里，三胖一直是个唯唯诺诺的样子，跟着他和二高玩，没有想到他今天能说出这么坚决的话，的确是吓了直勇一大跳，并且看起来胸有成竹，不知道这半年在家是什么给他的力量，直勇心里想真要从新审视一下，这位胖胖的有点可爱的发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