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关于宛梅父亲是个大贪污犯的风言风语,很快传遍整座校园。据说宛梅父亲利用审批城建工程的便利,贪污了十多万工程款,在那个年代属于巨款,按照罪罚相抵原则,足够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甚至死刑,幸运的是,宛梅父亲曾经的一位朋友在省高院,在他的斡旋下,宛梅父亲仅被判了六年半徒刑,同时宛梅母亲因为包庇罪被判了一年半。父母同时服刑,宛梅等于成了孤儿,更是为了躲开冷眼,在她母亲的要求下,被外公外婆接到方家营生活,刚刚十六岁,正该读书的年纪,外公外婆好说歹求,又送了一份厚礼,万家胜校长才同意宛梅在高马宅中学借读。 方家营也不是世外桃源,宛梅仍是没能躲开父母亲带来的是是非非,自从来到高马宅中学借读,本就不喜欢说话的她,变得更是沉默寡言。为了躲避是非,外婆杨素侠不再让宛梅在学校吃午饭,由年近七旬的外公方仲文,每天中午骑着自行车来接她回去。宛梅最后干脆连晚自习也很少上了,下午放学的铃声一响,背起书包就走,因为她是借读生,作为初三一班班主任的方维仁,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管。与此同时,郝晓珍也像变了一个人,每天晚自习后不再多呆,反倒是方项东,成了全班学习最用功的学生,每天不到熄灯,不会离开教室。既然与宛梅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愈发渺茫,方项东只得想通过刻苦的学习把对宛梅的思念压制在心灵深处。让方项东大感意外的是,被他拍过一板砖后,马明涛好像对他亲切起来。每天晚上都等着他一起放学。开始方项东存了戒心,生怕马明涛是准备找机会对他实施报复,过了一段时间,发现想的有些多余,马明涛对他的亲近是发自内心的。难道真的所谓不打不相识,方项东对此大感疑惑。终于有一天马明涛跟方项东交了底,方项东对他敢于拿起板砖就拍,是真正男子汉的行径,令他甘拜下风,自己情愿做方项东手底下的兄弟,让方项东当带头老大。 面对马明涛由衷的赞美,方项东哭笑不得,再三向马明涛说明,自己不想当什么带头老大,只想着尽快把学习成绩搞上去。对方项东的自我表白,马明涛大为不解,告诉方项东,在县城中学,要想成为带头老大,得经过多少次流血才能确立的地位,他怎么可以自甘堕落,不当回事儿。方项东没心情与马明涛继续纠缠,索性敬而远之。一而再再而三热脸贴了冷屁股,马明涛也就不再寻求与方项东的结盟了。 当方项东发自内心想把学习成绩搞上去,才发现凭他那点底子,要想实现咸鱼翻身的目标,何其难哉。放眼全班同学,能给他提供这方面帮助的只有宛梅郝晓珍二人。方项东十分清楚,每天连与宛梅一起近距离接触的机会都没有,想从她那儿寻求帮助根本不可能,再说自己奋斗的终极目的是为了提高在她眼里的形象,在求得她的帮助下把成绩搞上去,还有意义吗。至于郝晓珍,自从那天晚上受到他母亲的羞辱,总是有意无意躲着他,甚至几次放学,因为害怕跟他同行,一向性格木讷的她,竟然求得方维仁的帮助,坐上了他那辆崭新的飞鸽自行车。 在母亲郝月英的眼里,儿子最近好像变了个人,不再像过去一样,放学后放下书包,就去找他那些同龄人疯了。每天除了上学,总爱一个人关在小屋子里。好几次郝月英问丈夫方维义,儿子最近好像不太对劲,是不是病了?方维义总是没好气的回答,他有什么病,把同学打成那样,还不得老实几天。郝月英对她这个独生儿子实在放心不下,几次通过门缝偷窥,发现方项东总是趴在书桌旁,聚精会神捧着书本。万分激动的郝月英,赶紧找到丈夫告诉他:“咱们的东东真的改邪归正了。上次他把马明涛打伤,你总抱怨花了一大笔钱,照我说,幸亏拍了那一板砖,要不他也不会改变得这样快。” “你还真以为他能成龙成凤,从此不再给我惹事,我就烧八辈子高香了。”方维义说完这句话,返回后院偏屋继续刨他的木板去了。直到中秋节前,郝月英才发觉,方项东整天自关禁闭,并不像她想象得那样简单。 每年十一国庆前后这段时间,是黄淮大平原秋收秋种最为繁忙的时候,按惯例,所有的农村中学都要放一个星期乃至半个月的秋忙假,初三年级由于面临中考的巨大压力,一般都不放假,但为了照顾家中有承包地的初三年级老师,星期天再无需加班补课,可以回家忙于农事。自从开学以来,方项东迎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星期天。因为上段时间,为了弥补过错,郝月英夫妻遵照魏源成的指示把很多时间利用在帮助刘改花家剥玉米。星期六晚上,郝月英跟方项东商量,打算趁着明天一家人都在,把南坡地三亩玉米给收了。要是往常,娇惯成性的方项东,一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不去,今日却默默的点了点头。 郝月英激动得双眼闪动着泪花,跟丈夫说:“我说得没错吧,儿子终于大了,董事了。”方项东一反常态,令父亲也大感意外,点头慨叹:“儿子是大了,董事了,我也不服老不行喽!” 这对一厢情愿的夫妻,哪里想得到,方项东果断答应下地干活,其实另有想法。他家的那块三亩南坡地,与宛梅外婆杨素侠家地搭边。方家营这块足有上百亩的南坡地,成月牙状,沿着那片莲花塘自然摆开,是方项东每天上学的必经之处。方项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