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导师（三）

太久没见的人，记忆应该会消散吧。　　梅姐看着对面坐着的华英，眼神是说不出来的复杂，和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如出一辙。　　“小英，我害怕你忘了我，又怕你总是记住我。”之所以先让哥哥来，她再来，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可能没有那么坚定，坚定地放手，把小英的人生还给她，以后的人生无论风霜雨雪，她都要一个人走了。多愁善感，也许是她的弱点。　　梅姐一向提携后辈，在乐坛，她是绝对的大姐大。对小英，更是温柔似水，就像邻家的大姐姐一般亲切。　　华英感觉自己似乎能够明白梅姐纠结的心情，希望放手让她自己成长，因为她知道她注定没办法继续陪她走下去了，但又舍不得，毕竟是自己一路看着长大的孩子，现在要放手，是很困难的。　　“我知道，这件事我二十年前就应该做了，但是小英啊，你知道么，为什么今天我和哥哥会出现在这里？”梅姐用手指拨弄着头发，微笑着看着华英。　　华英随即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是为什么？自从哥哥出现，她就一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而对于他们为什么会在今天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她面前这件事，没有任何深入的思考。或许是她下意识就想忽略这件事吧。　　“因为你还记得我们，是你的执念呼唤我们回来的。”其实在今天以前，几乎每一天，她都能感觉到华英很需要她，尤其是在小英刚刚离婚的那段时间，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小英心里的寄托，她不知道如果持续这样下去，是好还是不好？　　可是，都已经二十年了，什么事，都应该要有个交代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梅姐心里很清楚，有钱不代表开心和快乐，她知道，小英现在应该过得还不错，生意兴隆，一人独美，感情的事勉强不了，她想她比任何人都更要明白这个道理，而在这件事上，每个人又都不一样，她想她没有什么立场传授什么经验给小英，如果她愿意说说，她倒是很乐意听。　　“我和Leslie，我们都很放心不下你。”梅姐说这句话时，完全没有想对面的小姑娘其实已经四十岁了，说起来，她们今年就同岁了，过去的二十年，小英不断在经受人生的洗礼，她在真实地过她自己的人生，而她的时间则已经静止了，就像秋风吹过落叶，落叶静静飘零，留不下什么痕迹。　　人走茶凉，这本是很正常的事，但在她离开后，因为人间惦记她的人很多，所以她一直还在，因为始终还有人记得她，那么她就不会真正地消失，不只她，Leslie也一样。她没想到，在离开以后，她还是可以和他在一起，如同从前一样，她感到欣慰。她不喜欢孤零零地，幸好还有Leslie陪在她身边。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小英，想起没有了他们陪伴的小英，该是怎样的孤单呢？她很想和从前一样，和Leslie一起陪她过各种各样的节日还有纪念日，他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是非常开心的。而她真的很怀念这样的时光啊。　　回忆有时候是很残忍的，因为你无法回到过去，但是你又无法忘记它，这不是很残忍吗？　　梅姐欲言又止，太久没见，有些想说的话似乎有一点无从说起的感觉了，她讨厌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明明她在华英眼睛里没有看到一点点陌生，她知道，坐在对面的这个四十岁的女人，就是自己最喜欢的小妹妹华梦瑛，小英，她长大了，也变化了，但这些都是正常的，不是吗？也许别扭的不只是她。　　其实华英很想回答梅姐说“我很好”，但是她说不出口，因为她不想撒谎，她明明就过得不好。她也不想梅姐因此就放下心来，如果梅姐看到自己一切都好的话，那她是不是就更加没有理由再来了？　　“从前你在的时候，我觉得我天不怕地不怕，因为我知道有你会罩着我。”曾经的张扬，原来并不是源自于自己的自信，而是因为背靠着一棵大树。　　梅姐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是那么温柔的样子，只是看着她，华英就觉得自己很想哭了，说出来的话也无一例外都是带着颤音儿的。　　思念没有嘴，无法诉说，它也没有腿，所以只能停留在心里。　　“我也很怀念你小的时候。”这句话说的很像妈妈对女儿说的，在梅姐心里，华英是怎样的存在，大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但她知道，在她牵挂的人里，华英算得上其中一个。　　“你真是特别的歌迷。”梅姐笑，她不喜欢太过感伤的场景，如果说，这是她和小英的久别重逢，也许会是最后一次的话，那么她希望两个人可以笑着道别，毕竟在一起的那些年，是很开心和快乐的。没理由为这些记忆镀上一层悲伤。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她是很相信缘分的，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多一天不行，少一天也不行，如果是定数，那么时间到了，也就该散了，命运是一个无情的家伙，它不会因为当事人有多么的舍不得，就多给几天，是多少就是多少。　　也许，她们之间的缘分，只有从1989年到2003年这些时间，往后的时光小英注定要自己走，她知道长大的过程不容易，也许眼泪流干，愿望仍然没有实现。很多道理，一定要长大后才能明白。比如，感情的事，并不是你多努力就可以，有时候，是没有结果的。而且，很有可能是大多数时候。　　“梅姐，我真的好喜欢你，也很羡慕你。”女孩子之间的关系和感情总是有那么些微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