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导师（二）

泪水模糊了华英的视线，眼泪让她看不清楚前方，对面空空荡荡的椅子就像一把箭狠狠插在她心上，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她伏在桌子上低声呜咽起来，哥哥就如昙花一现，如果能够遇见他的时候就知道，将来他会很早离开，那么她一定会更加珍惜和他共处的时光。　　只是世事难料，亦没有人能猜中未来。所有所有，都是无用的马后炮罢了。　　“小英。”浑浑噩噩之中，她忽然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　　华英一个激灵弹起身来，这声音，好熟悉！　　是梅姐！　　华英抬头看向梅姐时，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样子有点丑。　　梅姐穿着平时穿的衣服，并不夸张，曾经红极一时的舞台皇后，如今看来倒像是个平易近人的邻家大姐姐，其实对于华英来说，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温柔和可亲可敬的。　　“梅姐，真的是你吗？”华英的声音比刚才见到哥哥时还要颤抖得厉害。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梅姐也来看她了？怎么会呢？眼泪又开始不听话地往下掉，华英其实有点讨厌自己一直在流眼泪，好像要把这些年来受的委屈全都如数倾吐一般，在她的潜意识中，哥哥和梅姐一直都是特别的存在，是可以依靠的长辈，就像大家长一样地呵护她和照顾她，一路陪伴着她成长。　　比起哥哥，她对梅姐的情感要更复杂些，起初她是作为哥哥演唱会的嘉宾小朋友出席而认识了哥哥，那时哥哥正逢告别歌坛，一直在筹备演唱会的哥哥满脸都是疲惫，她曾经用笑容治愈过他，当然那些小朋友们都笑得很甜，而她和哥哥的缘分也不止于此。那段往事，神奇又美妙，经过岁月的洗礼，她似乎穿过了尘埃，而去拥抱那段往事中的自己，也同时拥抱了哥哥。　　如果说幼小的她，只觉得那个大哥哥长得真好看，那么现在的她，就是非常心疼他，哥哥这一生，经历的事情蛮多，她虽然未知全貌，但也略知一二，仅仅从这冰山一角得出的结论当然是很片面的，更何况她也一直不认为，谁会有评断某一个人人生的权利。　　对她而言，哥哥是特别的存在，梅姐则更是，起初她作为哥哥的一个小迷妹，一度很不喜欢梅姐，觉得梅姐抢夺了哥哥对她的关注，而有些敌视这个漂亮的大姐姐。而梅姐在舞台上所穿的衣服，她那时候虽然看不懂，但是也听到过一些负面的声音，虽然不多，但是足够她有样学样。那时候年纪小，对一件事并没有自己是非善恶的准则判断，也不知道自己不经意间说出口的话有可能会伤害到别人。　　不过，这后来也成为了她对梅姐愧疚感的来源，她一直想找机会向梅姐坦承，坦白自己曾经在年少不懂事的年纪，也人云亦云过梅姐的不好。因为后来梅姐对她实在太好，以至于她的愧疚感越来越扩大，到后面她甚至都觉得自己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她怎么能够那样说梅姐呢？　　只是人生总是充满了遗憾，一开始的她没有勇气向梅姐真诚地道歉，好多次和梅姐独处的时光里，明明都已经话到嘴边了，可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她实在是很害怕，并不是因为在她的心里，梅姐其实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会因此而生她的气，而是她实在无法承受有可能的后果，如果梅姐真的因此而疏远她呢？那么她要怎么办？所以，思来想去，答案都是“她不敢”。　　而且这种事一向都是，越拖越不敢，到了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梅姐，我有话对你说。”华英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见到梅姐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可能是因为，她真的太害怕了，害怕这次不说以后就真的再没有机会说了。　　虽然极有可能，梅姐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她知道梅姐特别包容她，况且这是她十岁以前说的话了，梅姐又怎么会真的介怀呢？但她这次一定要说。　　对，我一定要说。华英似乎在心里给自己下了军令状。　　“嗯？是什么？”梅姐双手交叉着，抵在下巴，眼神是耐心又温柔的。就像对着自家的小妹妹。　　“我以前说过你的坏话。”华英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神里有小鹿一般的胆怯，在面对梅姐的时候，华英就又变回了小英，丝毫不像已经年到四十的中年女人，反而像少女。　　少女的忏悔是由心生发出来的，但却并没有眼泪，她觉得这会儿她不该流泪，非常容易让人误会她这是鳄鱼的眼泪。　　“什么坏话？”梅姐的眼神清澈又天真，让华英感觉到喉间一哽，她也因此更加觉得自己不是人了。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啊，居然会说这样一个人的坏话？！而且这个人还对自己那么那么好……　　“就是、就是关于你的舞台装扮的一些……话。”华英忽然忸怩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尽管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说起来陈年旧事的时候，她依然觉得心中有愧，并没有因为时间过去得久，就变得自然一些。她想她始终很难去面对自己年少时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在她长大以后再回看时，除了觉得那些话实在对一个女生来说是非常充满恶意的以外，她更加觉得自己那时太过幼稚，讲话没有分寸。　　“没关系，那时你还小嘛。”梅姐并不太在意华英提及的旧事，她是很了解这个小丫头的，她也明白她那时是因为什么而说的那些话。童言无忌，况且小英还是自己一直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去和她计较呢。　　但梅姐不知道的是，她越是表现得宽容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