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一步横移是潇洒
那是像所有的叶子,梢头的,地面的,空中的,窸窸窣窣,堆堆叠叠,洋洋洒洒,因为它们多到了一定的程度,也呼应到了一定的程度,所以,时序,季节,扰动,风浪,对它们而言都不再重要,一概应付得漂漂亮亮。荈沨想,沥醨这样的动作,归入到武术中,绝对算不得夸张。 荈沨觉得,自己的注意力像是被风吹得活跃了的飞絮,为那样的动作一引,就忍不住地汇集。他看见天的边角上,一大块浅浅泛黄的白亮上升进了风的始起,流逸出几道金色的弧度,印在了沥醨的眼底。那样的时候,那样望天的眼睛,突然变得有些朦胧,有些辉煌,真诚而神圣,却又跳脱了无尽。 “不用学的,你只要笃定了这手上的动作正以何名冠之,难道它还能有什么对错之分?”沥醨的声音传入脑海,有些刻意的淡泊,却又饱满了深心里的笑意。这话是狂妄的,但也是正确的,至少,放在他们心境,如今的年岁里。 听着这样的话时,荈沨感到了自己的冲动,他想,那应该算不得热血沸腾,但是,一定足够让一些事有所变动。 似乎,对某些人来说,冲动也是一种千载难求的机会,为它主宰时,所作所为,好像真的有些天赋的意思在里面。所以,荈沨是在双脚分立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动作,原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笨。十足的出乎意料了,他几乎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可能,只是一只脚抬起,又落下来,可是,这动作的微微一换,就形成了一个他从未体验过的站姿,一下子和某个程序有了对接似的,一种兴奋跳跃着的气息充盈而来。 它们或许还是单薄了,但它们纷然涌现的姿态,又像是一种宣告和示威,这是一种再没有隔膜的体验,体验到的,是荈沨想也未曾想过的力量之感。这似乎是对他那青山耸起之势的扩大,是有什么已然连贯好了的事,正一触即发地放在手边。荈沨努力回忆着,收拢指节,用力将双手握成拳,然后,缓缓收在腰间。 荈沨承认,自己现在的心情是狼狈的,他觉得,也许这些微微小小的动作,对于那些成日里高谈阔论的人们来说,还是算作出格,但是,那动作之间却带着舒畅,此刻,满满当当地呼应起浪潮,充塞了四方。所以,那些人必然有话说错了:若不狼狈,若不出格,又怎么知道生命的质地呢?对那些人的言论不必太认真,荈沨想,沥醨的话,说的真对,也真好。 荈沨的心里彻彻底底地坦然了,他好像从没有站得这么笔挺,几乎专心致志地,体会着那个触发的关节,越来越近。此刻,唯一使他稍稍分心、让他在乎的一点,也就是,沥醨如何看待他自顾自的摆弄与学习。真的很想让视线升到空中,去俯视俯视自己的样子,或者,其实更想侧过头,去确认确认,沥醨眼里可有晴晴朗朗的鼓励。 荈沨几乎要扭头了,然后,听见竹叶的刷刷声,他能分辨,那是一杆竹子自顾自地摇头晃脑,然后,和紧挨着的相撞;还有水声,似乎是坛子自己晃了起来,所以那水声盛大得不同寻常,携带了一众它以回声得来的子子孙孙。荈沨知道,沥醨在看着自己了,他在这里闲的无聊,要说些什么,总得弄出些动静来才好。 “别看,闭眼睛。”荈沨听见沥醨这样说,心头一下子安逸起来,直拖得时间也缓了,留下细细品咂的空闲,荈沨想,有了这样一句,他也就再没有扭头去看的必要了,因为,这声音的浅层里,有很宽容轻松的笑意,几乎像是在戳着他的额头,告诉他小孩子家家哪有这么些可想的东西。 荈沨不愿意自己被当小孩子看待的,可是,这种感觉随着声音寸寸延进,一下子撑裂了他心里好与不好间那条分界的体型。再之后,那声音里又浮出严肃沉着的底色来,像是战场之上发出号令的将军,截铁斩钉。 ——————————【坦然狼狈】 (=^^=)~~~ 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