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三

大了之后，到快十岁左右的时候才安上的。有很长的一些年中，我们是用蜡烛和煤油灯过日子的。这就是乡村，二三十年前的乡村。而我一直就是在那个乡村里生活。　　是后来去到城里读初三的时候，我才真正意义上，看到了小时候学过的红绿灯，也才真正理解了，红灯停，绿灯行是什么意思。这中间又用了十年的时间。上初三的那一两年的时间，我也带回去了一些东西给弟弟妹妹，因为那些都是在书里才看到的东西。什么东西呢，一个是汤圆，一个是草莓。记得汤圆带回家的时候，因为在车上放得太久，全都粘在一起了，分都分不开，本来一个一个圆圆的汤圆，变成了粘在一起的一大坨。我跟他们说这是汤圆，没有人相信的。奶奶还是把它蒸熟了，给我们分了吃，那是我们第一次吃到这个叫汤圆的东西，之前都是在书上看到别人描写这东西，却从来没有吃过。草莓为什么要带呢，因为我们小时候一直唱一首歌，那首歌唱的就是“提着小竹篮，上山摘草莓”，唱了很多年，我们都没有见过草莓长啥样，更没有吃过草莓，甚至不知道草莓是可以吃的。所以当我到城里读书之后，就看到城里有人卖草莓，我决定把它买回家，让弟弟妹妹见一见真正的草莓。记得当时回去后，妹妹看到真的草莓，吃的时候，还不忘记唱那首摘草莓的歌呢，我知道她是开心，是兴奋。　　也是初三那一年，有一件很心酸的事情，到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特别的心酸。那时候，我只要回家，一定要带点儿什么回去的，有时候是蛋糕，有时候是月饼，有时候是点儿水果啥的，反正书包里总是会带点儿吃的回去，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弟弟妹妹都还小，也馋，所以我一直都有带东西回家，心里也一直想着给他们带点儿啥。就只有一个星期没有带，什么都没有带，鬼使神差的，那一次什么都没有买，我就背了作业回家。回到家奶奶接过我的书包，就像往常一样打开我的书包，找一找有没有吃的东西，什么都没有找到，我看到奶奶的灰暗的眼睛，和落寞的表情，心里内疚极了，心里懊悔不已。一直到现在，奶奶拿着我的书包，没有找到任何东西的那个表情都印在我的脑海里。我知道奶奶不会说什么，奶奶也从来不会要我给她买什么，但是我买了她就会开心，眼睛里就有光彩。这我是能感觉到的，那一次是唯一的一次，我没有让奶奶眼睛里有光彩，我心里也很难过。一直到现在，我都记着这件事。奶奶并不是一个好吃的人，只是她年纪大了，有时候，也会想要儿孙惦记着她，她就会快乐一点，我那一次却忽视了她的期待。想想真是不应该。　　因为没有父母在身边，上面是年纪越来越大的爷爷奶奶，下面是处处需要照顾的弟弟妹妹，其实我的心里总是五味杂陈的，总是背负着很多的东西。操心着爷爷奶奶的身体，操心着弟弟妹妹的吃饭和洗衣服问题，我不知道，我不在家的那两年，他们是怎么过日子的。直到有一次我很久没有回家，奶奶带着弟弟来学校看我，我隔着教室的窗户看到奶奶整整一满头的白发，和站在那里瘦高瘦商的弟弟，当时，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到现在想起来那个场景，我都忍不住还想掉眼泪。我带着奶奶和弟弟去喝糊辣汤，去吃油条，一个人一餐一块五毛钱，而那时候，在弟弟眼里，这就是好生活，弟弟那时候觉得有糊辣汤吃，有油条吃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现在再让他吃这些，他肯定是不在乎了。奶奶那一满头的白发，一直扎在我的心里，直到，二十年后的今天想起来，我还是会泪流满面。心里非常的难过，又无力改变些什么呢，当年的我无力改变什么，现在的我依然如此，依然无力改变很多事情。人生有时候，就是不断地轮回，不断地轮回，你解决不了的事情也一直在不断地轮回。　　算了，今天就写到这儿吧，再写下去，怕自己又沉在情绪里出不来了。虽然知道再去写这些东西，有可能又一次揭开伤疤，我也做好了准备，承受这些东西，再去感受一次二十年前的自己，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还是会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