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

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事的，模糊的记忆里，只有我和妹妹。那时候大人都在地里干农活儿，我和妹妹很小，就在家门前的空地上玩儿，门后面挂着馍。玩累了，我们就歇歇，饿了，就把锁着的门推开一条缝，摸到门后的馍，拿出来一块儿两块儿吃饱。　　吃饱了就在门前玩儿泥巴、玩儿过家家、荡秋千、爬树、捡树叶、捡果子、捡树枝……　　这是我对儿时最初的记忆。是我出生的那个村子留给我的最初的模糊的印象。除了我和妹妹，另外一个先跳进我记忆里的人不是我妈，也不是我爹，是我奶奶。　　那时候，我和妹妹揪着奶奶的衣襟，她去哪我们就跟着去哪，因为怕没饭吃饿肚子。　　下一个跳出来的是我爹的影子，记忆里，爹问我和妹妹吃啥饭，我俩说稀饭，我爹扭头就走了，就没影了，不知道去哪儿了。有了这样的体验之后，好像爹也不怎么能靠得住，唯一能够靠得住，保证不饿肚子的只有奶奶。　　关于我妈的记忆，那就是后来的事情了。　　所以，奶奶牵着我，我牵着妹妹。然后艰难的长大。　　我们的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几百口人。村子从北到南，从东到西，哪家哪户，家里几口人，那时候都是知道的，谁家有啥稀罕事儿，村儿里人也都是门儿清。　　我小时候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东家长、西家短。这是我小时候痛恨自己生在农村的最主要的原因，所以很小就想逃离那个地方，很小就动过离家出走的心思。也很小就下定决心好好努力学习，长大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是我最初最自己家乡的感觉，没有爱，只有厌恶和想要逃离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发生了变化，那些曾经深恶痛绝的人和事，变成了记忆深处最鲜明的色彩，那个曾经想要逃离的地方成了回不去的过往。　　那个村庄里的许多人，那里发生的许多事，成为我生命的底色，因着这样的一层底色，我可以说自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　　那些成长的岁月，那些成长岁月里出现过的人，总是不断地在我心中萦绕。我曾无数次想要他们活在我的文字里，却始终无能为力。　　而现在，我终于跌入尘埃，在深渊中回望曾经的深渊，那是我活过的过去了的日子，是我无忧的童年和火热的青春年华，那是我一生最快乐也最痛苦的所在。　　而我，还是离开了我的村庄。早早就开始出逃，然后回归，后来又出逃，最后终于不再回去，也终究是回不去了。那是我童年的家，也终究不是我的家。　　我的家在哪，我不知道，我心里没有家，我是个流浪的人，一直流浪着。爹妈不是我的家，他们早早就离开我们。爷爷奶奶曾经给过我们家，他们又相继离世，变成一座坟。丈夫也曾给过温暖给过家，日子过去，变成一个陌生的人。孩子也不是家，他长大终究会有他自己的家。　　我的家在哪？心里盘算来盘算去，只有那个从小长到大的村子，那个记忆中的村子，和那些记忆中的人给我一个心灵家园，他们曾温暖过我的生命。　　出走半生，还是要回过头去寻找自己的根。我的根就在我小时候生活过的那个村儿。　　村儿里有许多精彩的人和事，村儿里有许多人生的戏，悲欢离合，生离死别，一直都在上演着，我就慢慢的记录着，趁我还有记忆，还能记得住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