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悲声送终韩员外张氏训质刘何氏
明朝嘉靖年间,江南徽州府之新安江畔,有一小镇,名曰石磡镇。此镇规模虽小,然人杰地灵,富庶安宁,实乃福地。镇中富商云集,尤以韩家为最。韩家累世为贾,家赀丰饶。宅主韩寓恭,年届六十五,为人厚道,乐善好施,广结乡绅,镇中众人皆尊称其为“韩员外”。
是日,韩家大宅内氛围沉郁。正房厢内,韩员外病榻之上,气息奄奄。其夫人张氏,守于榻侧,满面愁容。此张氏年约五十有馀,容貌端庄,贤淑温婉。自入韩家门后,操持家务,井井有条,亦助韩家日渐昌盛。侍立一旁之刘氏、何氏二妾,此时皆俯首垂泪。
这两小妾年轻风姿,刘氏三十岁出头,何氏才二十有五
俄而,那老郎中诊完脉,徐徐起身,轻轻摇头。张氏见此,心如刀绞,面色愈白,几近白纸。及郎中收拾药囊,行礼辞别之际,她急忙趋前。
“先生,员外之病究竟若何?可有救治之法?”张氏哽咽相问,心内尚存一丝希冀。老郎中却叹息一声,手指上苍,沉声道:“夫人,病已入膏肓,除非上苍垂怜,否则药石无灵矣。”
张氏闻之,心如坠渊,面呈黯然之色,复又轻声问道:“即便如此,若再开些药方,或可维持些许时日?老爷之天宇少爷尚在他乡,若能撑得一月半载,亦可使他及时赶回,见最后一面。”
老郎中苦笑摇头,道:“夫人,此疾来势汹汹,员外至多再撑数日,恐是不及了。”言罢,他又略顿了顿,目含怜悯之色,劝道,“夫人,老朽虽无能为力,然天下医者众多,或可一试。”
张氏叹息摇头,道:“先生过谦了。您于镇上实乃医术最为高明之人,纵览徽州府,亦属凤毛麟角之名医。若您亦束手无策,再觅他人亦不过徒劳,徒费钱财耳。”她心内凄怆,知韩员外此番确已无望。
老郎中摆手道:“夫人谬赞了。古语有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医道何其浩渺。老朽虽研医多年,然所精者不过皮毛之术,夫人万勿过于高看了。”言讫,作揖辞别。
张氏嗟叹,目送郎中离去,徐缓归至榻前。韩员外已是气息奄奄,执张氏之手,轻声言:“夫人……吾知自身将不行矣……待吾去后,家中诸事皆赖汝矣……”言未毕,目中泛起泪光。
张氏泣曰:“老爷,您宽心,郎中言只需调养,病情自会转愈,您必能安好。”
韩员外闻之,却唯无力摇头:“吾自知之,夫人勿再哄吾矣。”其将目光投于床边侍立之刘氏与何氏,复望张氏,虚弱咳数声。
张氏会意,对刘氏、何氏及丫鬟们曰:“老爷需休憩,吾一人陪于此即可,尔等先退下罢。”
刘氏、何氏虽不舍,仍欠身行礼,携丫鬟退去。厢房中仅余张氏伴韩员外。
韩员外喘息数口,神色繁杂,微微张口,又喃喃低语数句。张氏趋近聆听,听得明晰,心下了然,目中泪光闪动,低声道:“老爷,吾晓得了……您辛劳一生持家,吾会依您吩咐,妥处家中诸事。”
韩员外微微颔首,目光柔和,似已放心。其忽侧首,自枕下取出一小木匣,郑重交予张氏,曰:“此内有密室钥匙……另有一套在天宇处。密室之门,需二人同持钥匙方可开启,汝懂否?”
张氏一惊,颤声问曰:“密室……密室在何处?”
韩员外微微侧目,眼神中透一丝严厉,低声道:“天宇……知之。”其叹息一声,似已用尽最后之力,身体微微颤抖,闭目不语。
张氏即刻垂首,不敢再问,心中明老爷之意,然不敢多言。
韩员外再睁眼,似欲将最后嘱托付于张氏,微弱道:“夫人……汝可……记……住了?”
张氏忙昂首道:“老爷放心,妾身皆记住了,会依您吩咐妥处家中诸事。”
韩员外听罢,露一丝欣慰之笑,喃喃自语:“天宇……儿,汝可要速归,看……爹……一眼……”话音未落,其手缓缓垂下,双目合上,气息渐消,带着对儿子之思念与一生之憾,静静离世。
张氏见之,心如刀绞,泪水涌出,不禁抱韩员外之遗体,失声痛哭曰:“老爷,您怎忍心就此去了?!这一大家子数十口人,今要如何是好?妾身又怎能独撑此门户?”
刘氏、何氏闻声,复冲入房内,见韩员外已然去世,即刻伏地痛哭,凄声呼曰:“老爷,您去了,吾俩咋办?”
堂外家眷、仆人、丫鬟亦纷纷闻讯,皆忍不住跪地哭泣,哀声盈满韩宅,悲恸之情令人动容。
连夜,韩家张灯布黑纱,并为韩员外盛殓,至天明。全宅沉浸于哀伤之中,无人入眠,仿佛此豪宅亦因主人之离去而失昔日喧嚣而沉寂。
次日,张氏与韩家诸众皆着素服,泪眼汪汪,令仆役于堂屋设灵位,将韩员外之灵牌供于案上。乌漆之棺置于正中,幽深肃穆,满室悲戚,阴云密布。
张氏率众家眷、仆婢跪伏于棺前,痛哭流涕,丧礼凄清哀婉。
鞭炮之声,哭声,响彻全石磡镇。
镇内之名绅士人、韩氏族人、富商财主,亦纷纷前来吊唁。
张氏与两小妾刘氏、何氏应接不暇。
且说族弟韩寓仁、乡绅程豪中同来吊唁,并送来丧礼。二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