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夜卧梦魇百年恨此生难还骨肉恩
众人闻言既惊讶又不舍,仁永也面露难色,他与一席观三人已相处多时,早已把自己当成了他们的一员,可他也知道,自己是一定要跟着师父游历的,因此脸上难掩痛苦却眼神坚定。
游罗道:“师叔不在家多住几天,歇一歇再走?”
无执子看向她,眼神划过在座的几人,最后落在仁永身上,道:“那便再叨扰几日吧。”
众人闻言均松了一口气,仁永偷偷攥了攥一直握着的了是的手,了是低头给了他一个抚慰的眼神。
无执子知吴真人在一席观几人心中的分量,谢绝了请他就近安寝的邀请,自顾带着仁永去当初来时的倒座房住去了。
这天,一席观的人做了一场大梦。
青书在大殿疾行,迎面的宫人纷纷行礼,他顾不得回应,转进内殿,一个人在窗前鹄立,青书快步行至那人身后,单膝跪地将密信双手呈上,道:“太子殿下,前线的战报来了!”
李仁爱忙转身道:“起来吧。”边说边展信看了起来。
他的眉头越拧越紧,面色愈发凝重起来。青书在一旁觑他的表情心里暗道不妙,难道大辽真败了?
李仁爱缓缓放下信,喃喃道:“败了,耶律大石被生擒,祖父与金人在白水泺会战……不敌,正率残部往云内逃去。”手里的信越攥越紧,他的心也被紧紧攥着,这几个月金人势如破竹,将大辽打得溃不成军,看这架势,是定要祖父的命不可了。
青书道:“云内离咱们这不算远……”
“对,求父皇出兵迎一迎!”话音刚落,人已然跑到了殿外。
时至人定,夏崇帝还在案前批阅奏陈。辽金两国交战,大辽已然是大厦将倾,朝臣对此莫衷一是,无非是两派,一说此时应明哲保身,撇清与辽国的关系,以免激怒杀红了眼的金人;另一派则说谁不知道辽国的成安公主是夏的皇后,如何撇得清,不如将天祚帝擒住献于金人,以此来缓和西夏与金的关系,方可保朝廷安宁。却是无一人主战的,的确,夏无力与金会战。
崇帝眉头紧蹙,手中的笔迟迟不能落下。夏北临大辽,东依大宋,无论是辽国的铁蹄还是大宋的强兵都惹不起,近百年来自有一套生存法则,无非是在对方的底线上反复试探,维持一个表面的和平,各自盘踞一方罢了。三足鼎立的局面反倒安宁,可现下又冒出了个金,打破了这种平衡,辽都被他们打败了,他们会止步于此吗?下一个会是谁?是宋还是夏?天祚帝出逃,眼看就要进入夏朝地界,届时该如何应对,若封城不让他进来,他只能往北逃到沙漠,夏若是见死不救,大辽群龙无首势必分崩离析,金朝取代辽国犹如探囊取物,夏与辽接壤,很难保证金会对夏秋毫无犯;若此时接纳天祚帝,甚至助他逃回大辽,重整旗鼓,说不定可与金人抗衡,至少分散金人席卷中原的狂势,那么夏便多了几分御敌的胜算。
崇帝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见御前总管虾着身子进来,问道:“什么事?”
“回圣上,太子求见。”
崇帝已了然七八分,道:“让他进来吧。”
李仁爱进门先俯首跪倒,将密信双手呈上,道:“父皇,儿子刚收到一封密信,请父皇过目。”
崇帝道:“起来说话。”
李仁爱这才恭敬将信放到崇帝的案上,道:“信上说大辽已然落入下风,辽廷被金人打得乱作一团。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若由着他们这么打下去,咱们早晚也是金人的盘中餐。儿子斗胆谏言……”说到此处便不再说了,偷偷看崇帝的脸色。
崇帝打他一进门,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左不过是为了替他祖父求情,冷眼瞧着他怎么开口。还算有点成算,没有大剌剌地说出帮帮外祖父的话来,便有意听他怎么说,道:“你说说看。”
李仁爱听这话风便知有门儿,按捺下心中喜悦,道:“天下已有了三家来分,冷不丁冒出一个金来,也想来分一杯羹,辽人被他们打散了,还要赶尽杀绝地到处追,可见他们不满足于与旁人平分天下,若让他们得了势,哪里还有咱们的活路。听闻辽帝逃往云内,离咱们不远,索性派人将他接到咱们的地界来,暗中使辽人来悄悄接回去,如此大辽必感念父皇的恩情,届时夏辽联合抗金,不愁不把他们撵回老家去。”
他边说边觑崇帝的表情,道:“儿子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替外祖求情……诚然也不是没有私心……”
崇帝打断了他的话,踱步到他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念及骨肉亲情是你的善性,但你也要记得为君之道,不可被感情裹挟,你的每一个决定都牵扯着万千百姓。”
李仁爱恭敬称是,又小声问道:“那儿子的谏言……”
崇帝笑着点了点头。
李仁爱喜出望外扑到崇帝怀里,道:“谢谢父皇!父皇圣明!”
崇帝拿他没法子,这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也是他的嫡长子,从小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这将是夏朝的下一任皇帝。人如其名,他有一颗仁爱之心,这将是他的软肋,也会是百姓最大的倚仗。只要为了肃清威胁,以他的心性和智谋,定可以做一个贤君,夏朝会在他手中再强大一些,强到不用在其他国家之间左右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