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担雪塞井年复年隆冬过后自是春

“这府上没别的客住着？”

“这座别院虽说是少爷亲手设计，他却一日都没住过，总共也没来过几回，更不曾在这里待客了。只有几个信得过的下人照看着，不致荒废了宅院罢了。”

游罗一听府里只有自己和仁永两个外人，便不怕自己这副尊容唐突了哪位贵人，兴冲冲拉着竹筠去逛园子。

游罗所在的内院的东北角有一个通向东院的小门，沿着游廊往东走便到了东院的正门，由此门可进入冬园，往南依次是秋、夏、春三园。也可沿着廊子继续往东走，尽头处往南而去，四园在东边各开了一道门。

二人先进了冬园，门上刻着“担雪塞井”。一进门便是一面粉白照壁，其前一株腊梅兀自盛放，满眼俱是绛蜡凝黄，可谓是虬枝点缀黄金屑，峭寒更添傲骨香。绕过照壁是一小片红豆杉，此处是冬园的最高处，远远瞧着坡下面有一口古井。沿着碎石铺的甬道下去便到了一座小小书斋，斋前一株盘槐生得颇有风骨。书斋面阔三间，一进门便看到堂中摆着一座半人高的假山盆景。其上一块匾额，上写着“披霜冲雪”。左右厢房是一样的摆设，设了暖炕和书架，炕下摆着炭盆，书斋的角落摆着秋海棠。推开窗，见外面粉墙前立着一丛修竹，阶下开着一大片紫罗兰的三色堇。书斋西屋山头外面有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蜿蜒小径，被两侧白杨夹着，游罗拉着竹筠在林子里转悠，忽地“扑啦啦”飞过去一只桂皮色的鸟。

“这是什么鸟？”游罗仰头指着树冠。

竹筠手搭凉棚，道：“约莫是画眉。太远了看不清，待会儿叫起来就听出来了，这东西叫起来像唱歌似的。”

两人等了一会儿，那鸟果真叫起来，比哨声柔和些，口声清脆嘹亮，果真动听。

石径尽头是一个月亮门，原来二人在杨树林里兜兜转转竟从东门离了冬园。竹筠干脆带着游罗从春园逛起来。

春园叫做“遍芳重峦”，一进门是一小片杏花山樱，花期未至，枝条上缀着芽孢。后面的几株柳树抽了新芽，牙绿色的星星点点仿若珠帘。其后便看到黄花遍地，迎春花开得正盛，北边的坡上种满了桃花，花木之后坐落一座飞檐翘角半亭，忍冬覆满墙壁，将亭子隐匿在郁郁葱葱之中，四周环种山茶。出了亭子，迎面竟横出一丈高的光秃秃山石来，将景致悉皆遮住，一株花木也无。沿着小径攀援而上，翻过巨石，却见前面怪石嶙峋，隐隐显露出一小片湖水来，只有一尺宽的青石板横跨之上，通向月亮门。

门上写的是“赫赫阳阳”。穿过月亮门，湖水延申到夏园，占据了近乎一半园子。湖上种了大片荷花，若是盛夏定能看到满湖荷花的盛景了。岸边停着一艘小舟，乘着小舟可穿梭在荷花荡里赏荷采菱，远处一座水榭架在湖面，一半建在岸上，既可赏景又可做戏台用，台上唱曲儿，水中听戏也是一大乐事。游罗和竹筠绕着湖面慢慢走，在曲廊里穿行，右手边植着几百杆翠竹，竹子后面探出条鹅卵石甬道来，逶迤宛转地通向一玲珑房舍，题曰“曲终奏雅”。

竹筠笑道：“偏让你寻着了！我来了几回，竟不知这林子里有这样一个所在。”

看这房舍面阔三间却彩绘雕梁，室内家具精巧妥帖，书桌、多宝格俱是楠木的，墙上挂着临王右军的《题卫夫人笔阵图后》，四角的花梨雕漆花几上摆着君子兰。正厅左右侧立着仿周淑禧、淑祜姐妹合画的花果四条屏。东墙根摆着一张紫檀嵌大理石卧榻，洋漆矮几上摆着一套旧哥窑青釉茶具，墙上开着红木云纹支摘窗，透过窗子能看到一株参天的四月雪，新绿滴翠花似雪。绕着房舍开着大片桔梗花，仿佛一汪雪青色湖泊。

游罗正看得有滋有味，听到有人唤她。二人忙从竹林转出来。

“梅管事，可是找我？”游罗道。

梅心回身向游罗行礼，道：“游罗长老，少爷把那四个混账送来了，请您去花厅见一见。”

游罗闻言抚了抚青肿着的左眼。

梅心忙道：“少爷吩咐了，请长老收拾停当了再来，不急着见客。”

梅心将游罗引到后院，自己在院外候着。

游罗想着把早上的帷帽找出来戴上，竹筠笑着从门外进来，道：“还是少爷想得周到，戴着帷帽毕竟不方便，特意送来紫棠罗眼纱，遮着就看不到脸上的青紫了。”

游罗戴上一瞧果真好极，笑道：“梅公子不仅见多识广还心细如发，这料子轻薄似轻烟，蒙上眼上紫雾一般，还不耽误视物。”

竹筠道：“我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的料子，想是很金贵。”

游罗点点头，道：“梅公子所用必不是凡品，我这乡下丫头算是沾了贵人的光了。”

竹筠道：“少爷是金玉堆出来的体面人，又是那样一个高洁性子，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所闻所见都沾不得一点脏的臭的。也就是他了，寻常人也没这份底气。别看梅府在埠宁号称‘梅半城’，大爷底下就他这么一位少爷，二爷年近不惑还未婚配，全府上下哪个不哄着他。他皱一皱眉头，多少人赶着替他摆平。”

“怎么梅二爷尚未婚配么？”游罗纳罕。

竹筠四下瞧了瞧，伏在游罗耳旁悄声道：“听说二爷有龙阳之好。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