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听话别动
指腹习惯性地去摸腕间的佛珠,却再次落了个空,他才想起腕上的佛珠今早便已经不见了。
裴珩敛了敛神色,压下凤目中的情绪,再抬眸仍是那个正心修身,疏风朗月的君子。
他又点燃了屋内的一盏灯烛,搁在了软塌旁的小桌几上,照得室内又明亮了几分。
若欢看着他的举动,脸上褪去了凄惶,神情变得柔和下来。
她又一次赌对了。
将这份不愿示人脆弱摊开在裴晏面前,让高高在上的他生出怜惜之心,只要他一再对她心软,这份怜惜堆积起来,总有一日会触动到他,动摇他那幅凌然于雪山之颠,清冷从容的高不可攀之姿。
“三公子可会介怀?”若欢轻咬唇瓣,仰头去看他,神态间有种怯怯惹人怜的小心翼翼。
裴珩垂眸去看她,淡淡道:“无妨,不必在意。”
若欢习惯了他的冷淡,抿了抿唇角,作出因他不介怀而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裴珩看着小姑娘因他一句话眼底浮现出的欣喜,沉默了一瞬,问道:“脚上的伤如何?”
若欢隔着裙袜摸了摸脚踝,这片刻功夫,她的脚踝竟已高肿起来,只是轻轻按压,便疼痛难忍,若欢疼的又轻吸了一口气,“筋骨错位了,需得正骨。”
她略思忖了下,正想请求裴晏送她回房,就见他在软塌旁俯下了身,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指落在自己的脚踝上。
若欢不受控地瑟缩了下,看着他握着自己的脚踝,半褪去罗袜,脸颊一热,莫名生出燥意。
她往后退了退,轻声道:“不…不用了,我回房再为自己正骨。”
裴珩的手虽未用力,却足以令若欢挣脱不开,他淡声道:“别动。”取了药油搽在了她红肿的脚踝处。
若欢只能忍着羞意,不敢再乱动,只是常年藏在裙袜之下的脚踝,肌肤十分敏感,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指腹的粗粝和温热。
不知是不是抹了药油的缘故,被他指腹揉按过的地方,就像是燃了火一般,变得滚烫起来。
她心下有些别扭,强忍着那股酥麻不适之感,分出心神辨别出药油之中有肉苁蓉、透骨草、补骨脂、地骨皮、豹骨等十几种对筋骨疼痛,接骨续筋,跌打损伤有奇效的药材。
心下不免有些咋舌,裴国公府的东西果然皆非凡品。
那原本托着她脚腕按揉的手忽然用力,脚踝处一声轻响,一阵剧痛拉回了若欢的心神,她没忍住溢出了一声痛吟,下意识抓住了裴晏的肩膀。
“主子,出什么事了?”路平推开门,映入眼帘便是那位沈姑娘雪白的脚腕被自家世子攥在大掌之中,沈姑娘脸色涨红,鬓角微湿,细嫩的双手搭在世子肩上,似是想要推拒开。
这一幕实在太叫人想入非非,路平怔愣在原地。
若欢赶忙松开了手,想要缩回脚。
裴珩扯起她的罗袜,遮住了那截半露的脚踝,才松开手,淡声朝呆若木鸡的路平问道:“探出了什么消息?”
路平这才回过神来,垂下头不敢再乱看:“沈长安说玄真子与沈夫人的父亲温远之有些旧交,故上门做客,在沈家客居三日后,称收到有人求医的书信,离开了扬州。”
裴珩神色微动,玄真子竟与已去世的温远之有旧交?
他凤目微沉,扫向沈若欢:“为何说谎?”
若欢神色坦荡地道,“公子是问玄真子?若欢真不认识这人,也不曾听父母提起过这个名字,至于他曾来我家中做客,敢问是何时?”
路平看了一眼主子的神色,似是无意隐瞒沈姑娘,便答道:“沈府出事前三日。”
竟是在沈家出事前那几日,若欢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对劲,知无不言道:“那几日家中前院的确住进了一位男客,母亲特意叮嘱我无事莫要去前院,我一直待在闺房之中,并不知那男客便是公子所要找的玄真子。”
她抬眸对上裴珩茶色的凤目:“敢问三公子此人是什么来历?与我沈家的祸事可有关联?”
裴珩惊觉于她的敏锐,观她神色并无说谎,淡声解释道:“玄真子是位游方郎中,至于来历……”他派人查过玄真子的来历,此人籍契在北直隶辖内的一处小村子,平日游历四方行医,如今看来做不得真。
“沈府的祸事是否与其有关,尚未可知。”裴珩净过手后,拿出帕子动作斯文地擦拭方才沾过药油的手指。
若欢看着那修长如玉的手指,脚踝处仿佛又烧灼起来,她挪开视线,看向路平:“路平小哥,我父亲可有让你带话给我?”
路平忙道:“狱中无纸笔,沈大人叫我给沈姑娘带了话回来,说让沈姑娘随少爷回京,可投靠京都沈家嫡支,扬州官场的是是非非与沈姑娘无关,莫要想着为沈家脱罪翻案,也不要掺和朝廷之事,别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若欢眼眸一红,她知道父亲的苦心,可沈家若是覆灭,她一人依仗裴国公府苟活于世,余生何安?她信中已是苦口婆心,却不想父亲竟这般固执,是担心她一个弱女子无法为沈家洗清冤屈,反倒连累自身吗?
“那贿银是怎么回事?”若欢定了定神,追问道,“我父亲可有提及什么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