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是明灯的一眼万年

下雨了。

三个月了，一十三洲里，好久没有下过雨了。

乌云翻滚，雨珠掉进荒芜的土地里，历经三月暴晒后，干涸龟裂，一条条狰狞的口子中，诉尽苍凉。

檐下的灯笼被风吹雨打，荡在漫天雨幕里，猛烈的风轻轻呼了一口气，绘有“祥瑞满堂春”纹样的灯笼落在地面，被来来回回的脚步踩碎。

瘫在木椅上的老人原本望着天空发呆，身体疲乏不堪，浑浑噩噩的，提不起一点精神，那是魔气入体的后遗症。

老人昏昏欲睡，张着嘴，呼吸轻轻的，头颅几乎歪进肩窝。

突然，有风携着冰凉的湿意，从大开的窗子飘进，慢慢的，糊在皱巴巴的脸皮上。

紧接着，滴答、滴答、滴答……

很熟悉的声音，以往总能听见，无论是少时还是年老，他都很讨厌。

它太糟糕了，阴沉沉的，湿淋淋的，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但这次，却令他心神大震。

老人睁开眼，小小的四方窗户往外瞧，从天际滚滚袭来，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雨。

泛黄的眼睛瞪大，老人指着这场雨，颤着唇，眼眶发酸，发出的声音“咿咿呀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人们迫不及待地冲出家门，扎进雨里，聚在大街上，仰头望天，任由雨水拍打全身。

此时此刻，一张张脸都异常生动，龇牙咧嘴地笑着，情绪高涨。

“哈哈哈哈哈哈哈！下雨了！狗老天，你祖宗的可算是下雨了！哈哈哈哈我爷爷果然没有骗我，昨晚托梦，今天果然下雨了哈哈哈哈！上天赐福啊！”

乌泱泱的人头挤在长街上，熙熙攘攘，你推我挤，被踩到了也咧着个大牙笑，张张笑脸，令这座死寂的城终于有了生气。

“狗日的魔头！脑子被狗啃了八百遍的魔头！死了真是便宜他了。生前作乱，死后也要祸害人间！真该千刀万剐，永坠炼狱！”

“哈哈哈哈！千刀万剐？想想今夜入梦，砍他个千百回！我听说啊，那魔头可没有实体，聚集天下魔气所生，听闻当时大战时，只是一团黑不溜秋的雾呢！”

“妖魔鬼怪都该死！我娃儿就是被他们害没的！道长们就是手下留情了，就应该冲进他们地盘里，把那群畜生全都杀光！”

“诸天神佛都看着呢，小小魔头再狂妄，现下还不是被仙人斩首！不过畜生就是畜生，死了还要折磨我们！要不是菩萨仁善庇佑我们。看那坟地里堆满了死人，连我的位置都没有！”

因这场期盼已久的雨，妇人心跳极速，面色涨红，激动之下，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雨水落在她的脸上。

她张开双手，接受上天的恩赐。

高高举起的双臂，衣袖滑落，露出两只遍布黑色纹路的胳膊，诡异丑陋，像一条条蜿蜒扭曲的暗色藤蔓。

脸上也是，完全破坏了这张秀美的脸。

每见到一次，妇人都恨得咬牙。

这是那该死的十域魔头的杰作。

不过，纹路的颜色已经渐渐淡了，隐藏于皮肤之下，血液在缓缓流动。

妇人看着胳膊，一个月前还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露出个轻松的笑。

很快就会没事的。

妇人心满意足地摸着脸颊。

很快，她就能恢复以往的美貌，不用再以面纱示人，不用恐惧丑陋。

还要再去一趟佛庙，过几天再去一趟……她的病就能完全好了……

这般想着，妇人眼中全是狂热，又赞叹：“佛陀转世，圣人慈悲啊！”

满城的百姓在雨中欢呼，无数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连未谙世事的孩童，也在父母的怀里咯咯笑。

他们敬守护人间的修士，敬降下甘霖的上苍，敬舍身渡人的佛陀。

自从三月前那场三族大战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绽放出笑颜了。

妖魔联手，攻打仙门。

两方开始较量，不退不让。无数的修士殒命，横尸遍野，妖魔之辈，累累白骨累积成山，血流成河。

可遭殃的还有边境的城镇。

即便修士们竭尽全力，为城镇布下结界，可魔头自爆时，吸尽天下灵气，渡为魔气，将一切化为齑粉。

引天地变色，乾坤颠倒。

灵气匮乏，烈阳曝晒，不见雨露。

鲜花开始凋敝。

翠木开始枯萎。

六月下起飞雪。

百姓感染魔气。

灾厄随之蔓延。

短短一月间，这几座原本繁盛的小城，死了一个又一个人。

这座小城，是边境最繁华的城镇。它日日夜夜，欢声笑语，热闹不休，

魔气侵蚀他们的五脏六腑，诡异的纹路爬满全身，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摘胆剜心的痛苦。

爱美的姑娘砸碎镜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敢见人，牙牙学语的婴童在呜咽中死去，贪生怕死的人跪在佛庙里，日日夜夜，求神拜佛。

死亡、绝望、哭喊、无尽的痛苦。

但没一个人能救他们。

魔头的目的是要世人陪葬，怎么可能会让他们轻轻松松脱离苦海。医修们查阅医书，也找不到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