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抔黄土，瘗玉埋香

了，跟祂在一起，她会天天开心。

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祂又饱餐了一顿。

可是葳蕤还是不开心，哭得更难过了。

她抱着爹娘的尸身，走在血泊里，失魂落魄，魇开心地前去邀功。

尖锐的斧头不断砍上祂虚化的身体，葳蕤火烧神庙，砸烂神像，她恶毒地诅咒，破口大骂。

“你去死！你这个贱人！！你怎么可以杀了他们！怎么可以！！疯子！怪物！！去死！把他们还给我，还给我！你给我去死！”

魇开始疑惑、不解。

为什么她还是不开心啊。

“要怎样做你才会开心？”祂只有她一个朋友，不想看见她难过，哭泣。

葳蕤痛骂：“把他们还给我，你去死！！你去死啊！”

魇点了头：“好。”

葳蕤疯狂翻书，寻找解救的办法，她的身上全是血，爹娘的、小孩的、老人的，多到在裙摆下蜿蜒成一朵血色的花。

能不能……能不能救救他们……她不想这样的……她从来没想过要这样。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翻遍整本书，也没有一个复活的方法。

她说的是气话啊，明明是气话。

十三岁的葳蕤讨厌很多东西，也喜欢很多东西。

她讨厌娘亲的唠叨，可是记得生病时，娘亲把她抱在怀里，衣不解带照顾她，哄她喝药的情景。

她以为爹爹总是偏心哥哥，可是她的屋子里，全是爹爹亲手做的玩具，她记得风尘仆仆，特意去城里，为她买的小簪花。

她讨厌哥哥总是和她吵架，可是记得某次她不听话，贪玩，在山上差点掉进悬崖，是哥哥死也不放手，右手养了大半年。

她讨厌隔壁婶婶总是说她没个正经，可是记得儿时爹娘上工不在家，是婶婶看顾她，喂她甜甜的糊糊。

她讨厌总是揪她辫子的小屁孩，可是也喜欢他笑着叫姐姐，把糖都留下来，专门给她。

葳蕤讨厌很多，但是也喜欢很多。

她也很爱她所讨厌的人啊。

“我总是做噩梦，梦到爹娘对我说……葳蕤，你太让人失望了……他们说，最后悔生下我这个女儿了……”

破晓的光闯了进来，葳蕤躺在江净月的怀里，七窍开始流血，她看着神色懵懂走过来的徐峥嵘。

“好多人来找我索命……他们说，希望下辈子……再也不要见到我了……我好痛苦，我不想这样的，我从来没想过会这样的……”

她不明白，她只是出去玩了一趟，怎么回来就面目全非了。

徐峥嵘慢慢走近。

他也不明白，怎么自己一觉醒来，妹妹就要死掉了呢？

鲜血模糊面容，血与泪混杂，葳蕤哽咽着：“哥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大家，我、我罪该万死……”

血越来越多，连毛孔都开始渗血，她渐渐变成一个血人，江净月怎么擦也擦不掉。

徐峥嵘轻轻摸上她的脸，神色迷茫，眼泪一颗颗掉，“葳蕤？”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奄奄一息的姑娘呢喃道：“……哥哥，下辈子，我不做你的妹妹了……也不做爹娘的孩子了……我没脸、没脸见大家……对不起、对不起……”

她从小学巫术，千百遍，只有镜花水月成功了。

遥远的，她听见有人喊：“葳蕤，你如今得偿所愿了吗？”

葳蕤抽噎着，死不瞑目。

好在。

她再也没有来生了。

＊

雨过后，今天是个好天气。

徐峥嵘打算今天就要走的，他收拾好包袱行囊，拿着兄弟送的剑，已经约定好，要走南闯北的。

可如今，他站在坟山里。

一向爱笑的少年呆怔站在坟茔前，幻境褪去，有许多他认为不该出现在此的墓碑。

除了他以外，全部长眠。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还是想不明白，怎么明明前一晚还有说有笑的家人，只剩他一个了呢？

江净月站在山坡上，远远眺望着。

腰间的乾坤袋轻轻晃了晃。

意念一动，江净月听见妖怪说：“让我再看他一眼吧。”

再看最后一眼。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乾坤袋打开，小小的妖怪趴在袋口边缘，看向站在风里的孤寂少年。

灿烂朝晖，山河依旧。

一抔黄土，瘗玉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