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起事
曙光尚未挑破夜幕,天地依旧深沉似墨。湿润的泥土上积了夜寒的露水,微风从林间拂过,将草梢抖落几点冷凝。此处原本寂寥,如今却游走着无形张力:官府逼近、士族观望、流民贪机、异教遥看、太平道潜谋久酿之局正收紧如弓弦。
黄昱正半蹲在一段断墙后,轻轻抬眼,可见营地篱笆内的灯光将灭未灭,弟子们忙碌无声,粟米、黄巾布、符纸井然分配。一夜间,施惠润民的暗流凝成武器与信号。先前章回虽多展夜暗风寒,这一刻,却从黄昱指间的湿泥与贫民互助画面出发,转化氛围——他留意到身旁一个贫户青壮握住木棍,手背青筋绷起,虽紧张却无退意。
不远处,矮几旁张宝正与一名弟子低声交流。一线微光映在他脸上,可见他二哥身份无须多叙,只凭先前描写已知:张宝是张角二弟,性格更刚烈急进。此刻他不高声指示,仅以目光与简短字语分派任务。少顷,他抬首朝屋内看去,那里竹简与符纸堆放的桌边,张梁正轻点案面,无语却镇定如常,兄弟间无需赘述即可默契运转。
清风中,一名弟子悄悄穿过篱笆,将两粒粟米洒落于土沟,又压一片折成方形的符纸半露不露。这是迷惑官府探子的故技,昨夜频用,此刻更紧张:据传官府从事程谦已抵近此郡,他受宦官指派精于谋略。程谦麾下有都尉楼谦、县令刘益的亲随卢戈、田戒等宿卒此时或在暗中搜寻本营。黄昱侧耳细听,仿佛听到东南方略传甲胄轻碰之声。官差怕已绕近,尝试捕捉贼迹。
但此地不慌。张宝、张梁分头调度,弟子数人挎小囊粟米潜出小门,去往北岗、东岭传讯。贫民闻微火光即聚,早有预设。昨夜长久潜行布施下的恩惠化为潜伏信任:贫民不喊口号,不作喧闹,只凭黄巾布臂而识同道。
黄昱低头观察周围:士族严家宅院在远处,不肯援手,只令家丁潜伏观察局势。恰有弟子轻声报:“士族严子陵已令手下堵一条南径,不放民众通行。”张宝皱眉一瞬:“二哥,以北绕行。”张梁微笑,答得轻巧:“是。”二弟三弟无须吼叫抗议士族阴冷,只绕路,避正面冲突,以期先挫官府稳声势,再由民心洪流破其傲慢。贫民引导员柳桑(虚构弟子)立刻背符纸而行,带数名壮汉经山间羊肠小道绕过士族封锁。士族家丁许溪、檀伟站在高墙之上冷眼张望,却因天色混暗与无声调度,难明太平道虚实。
东侧洼地,有流民首领常衡部下牢守要道,前日拿了半撮米却仍不露助攻之意,似候胜负分晓才押注。此刻,一弟子徐耿再次持少量米前往,仅露一丝笑意,不求承诺。常衡微哂:“且看你等能耐。”不帮亦不害,维持中立。徐耿不争论,以眼神示意后退离开。黄昱远望此景感叹:无声博弈,各方求利,难有人先表态。
至于西北的山岗上,那不明异教火光仍在雾中忽隐忽现。炎述(虚构异教首领)与其信众颂古经不歇,似站在一个时代裂口前冷眼观察。弟子闵成避其火影,不绕近,不交涉。无援无阻,这异教徒只作旁观之神,既不伸手助太平道,也不通报官府,恰如一座不可测的哨楼。
张宝于此刻抬首凝听东岗柴焰起,意味着已有人点燃约定的火堆。北乡贫户亦随符纸暗号集结。张宝从袖中抽出一截黄布条,绕腕上更紧,朝张梁微点头。张梁轻按桌上竹简,将之合上,象征一段潜伏已终,一段公开抗衡将启。无唇舌宏论,却所有人领悟:起兵在即,拂晓为期。
黄昱转移视线,再寻张角身影。他在屋前立定,微光中面容沉稳如故。张角凝视篱外黑沉,如农夫审良田,非愤世咆哮,唯轻言:“不必再迟。”这四字予众心镇定,如锤击固根。弟子、贫民壮汉纷以短应:“是”、“可”、“行”,即奔出暗路。黄昱心中震撼:他期待大片檄文或慷慨激昂,不料张角仅寥寥字句,却胜千言。
民众分散各处田垄隐伏,待见更多火焰信号,便收锄握棍而迎官军来袭。官军从事程谦麾下先头哨丁卢戈再试探进逼,却扑个空迷径。士族严家尚寒目不敞门,流民常衡抿米看戏,异教炎述火焰不增不减,却无人得其助,唯太平道暗线密纵,人心渐暖如地下水涌。
张梁出屋,发出两声短促敲击篱木,转瞬两队贫民手持锄杖聚于近坡。他轻声对张宝:“二哥,绕至南丘扰其阵脚。”张宝不答,短促点头后立刻带队走远。二哥之称呼随意自然,无须强调血缘,当读者已然明了。
黄昱听一名弟子低语:“官府精谋徒耗。”语气中透出微赞叹,潜伏已久的算计今朝发用。符纸传讯比号角更灵,粟米曾为施惠记号,今则为军粮。黄巾布巾为臂识,不必嘶喊标榜,即知己方是谁。
流民常衡派出两名探子瞧瞧官府动静,看官兵因假迹走冤路,心中暗喜:若太平道先得寸劲,他何不倒戈助胜者?这想法他尚未明说,只挥手示部下再等片刻。异教火光在云烟中微晃,仿佛天眼盯下,依然拒绝介入。
东方微光渐显,雾中轮廓模糊,黄昱感到新的一页正裂开边缘。前六章潜谋、迂回、恩惠试探,今章里从各势力画面、官军哨探的受挫、贫民有序汇聚中见证高潮来临,非血战已出,却布局已成。张角低声一句:“黎明定局。”张梁点头,传讯北岗再燃二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