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走

他把那块馍皮递到了甘小花的嘴前。 这时，甘小花终于流了泪，张开自己的嘴，还混着白色的丝，一起拉开。 她干涸的嘴唇，随着她的动作，裂开了血丝。 “呀，流血了。”甘小宝心疼地叫，然后把泥沙馍皮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 非常的粗鲁。 甘小花被他直接推得往后仰，还好被身后的女娃们扶住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甘小花咀嚼，噙着眼泪。 那双眼中满是不甘，不服，和绝望。 就连站在一侧的壮汉都觉得甘小宝过分了，直接一个刀背甩过去，拍得甘小宝肩膀都痛了。 他骂道：“真他麻蛋的，你们家有你也是祸害！” 甘小宝嘻嘻笑着，跑走了。 甘明发看着壮汉开始往瘦子这里的车笼里塞人，不能再麻木下去了。 他站出来，腿也有些软，还是鼓足了勇气问：“爷，我，我是这里的村长，这，这是？” 壮汉抹了抹额间的汗，甩着手，直接把他推开了：“什么村长都没用，这是他们家人自愿卖掉的！两斤面一个人！滚开，别碍着老子干活！晒死了！” 甘小花却看见了置身事外的甘小草和高浪，神情麻木。 甘小草看了她几眼，她也回望她。 甘小草看着她阴狠的目光，心中叹了一口气，便直接离开了。 高浪便也随上。 可不料意外突发，甘小花大声喊道：“爷，爷，这女的，很穷的！她没啥吃的！她没有家人了！你把她带上吧！你也给她一条活命吧！我跟她是姐妹来的！你带上她！我们一起去为爷效命啊！” 壮汉一脸的不可置信，一头的雾水，用刀指了指甘小草。 甘小草看着蹲在女娃群中的那个激情发言的甘小花，她心中对她的那点子怜悯全都没了。 高浪立马挡在她面前，毫无畏惧地直视壮汉：“她是我妻子，怎么是无家人呢？高某就算饿死，也不会卖妻子。” 明发媳妇拽住甘小草的手，紧紧地握着，生怕她被人抢走了。 甘明发也连忙从那个守门的壮汉那里，来到了甘小草身侧，头越低越下：“爷，那女娃说的假的，我就是她叔来的，不卖，不卖哈。” 甘明发看着壮汉晃了晃刀，心中有些害怕，连忙带上他们离开了。 直到拐进了巷子里，甘明发的卑微才消散，换上了浓烈的懊悔。 此时，这家人的庭院里传来笑声：“总算能吃口馍馍了。” “呀，根啊，省着点吃，这么一小袋不够吃的。” “欸，行了，啰嗦！”男子浓浓的抱怨，直接让妇人的声音消失了。 …… 甘露珠听见是甘明发他们回来了，才敢把门打开。 甘露珠直接扑到了明发媳妇的怀里，哭着说：“娘！刚刚好可怕啊，有好多长得高高大大的，凶神恶煞的人来敲门！我在门缝这里看了一眼就吓跑了！我听见好多人出去了！” 明发媳妇心疼地说：“别怕别怕，那是来买人的……欸，村子里又少了二十多个女娃呢。” 甘露珠这才看见了甘小草，有些羞赧，从她娘怀里出来，拉住甘小草的手：“小草也来了。” 甘明发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拿起自己的旱烟桶就想烧。 明发媳妇骂道：“抽什么抽！都没水了怎么抽！” 甘明发悻悻地把旱烟筒放下来，长叹一口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 良久，他说：“我们也走吧。留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明发媳妇顿时激动万分：“我就说要走，要走。村子里的那些人，你今晚去问问吧，要走我们就一起走，去小草说的那个什么粤省去！” “粤省？一起走？”甘露珠高兴地喊：“我不用怕被人顶门了！” 每日里，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是可以的。 但是，今日竟然有人来买卖女童了，还是光明正大的。 如今尚且可以控制，以后呢？ 这也是甘明发所思考的。 甘小草看着甘明发依旧愁容不展，劝说道：“叔，我们轻装上阵，把家里能卖的给卖了吧，捎上一些米粮，做上一些吃的。” “啥？卖地？”甘明发使劲摇头，“那可不行，那是祖宗的根本啊！” “不行，小草，你回去，我们再商量，商量。”他又后悔了。 说到卖地，明发媳妇也犹豫了。 可甘石头却没这个留恋：“爹，小草说的对。这样的乱世，留着这两块地有何用？我们保住一条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我就问了，我们家现在还得靠出去打零工换点粮，那我们怎么逃到粤省府？” 甘石头的话压垮了这个农家汉子的肩膀，他抱着头，蹲在地上，毫无顾忌地哭出来：“这可是我们甘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地啊！我们卖出去的容易，买回来难啊！以后我下了下面，无颜面对甘家的列祖列宗啊！你阿爷会把我宰了的！” 甘小草听此，想起自己还没杀驴。 她说道：“可是，叔，今日露珠没事，下回你们都不在家的话，那可怎么办？” “现在大家都没得吃，以后难保先冲进村长家？到时随便砸还好说，万一拖着露珠……” 甘小草的话吓得甘露珠使劲地推她爹：“爹……我怕，你是不是会跟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只要哥哥，不要我？” “说什么屁话呢！”甘明发站起来，长吁一口气，“小草，真去卖地？” “那肯定的。而且，叔，你卖完地，再跟大家说。” 明发媳妇意会，推了推他犹豫不决而且善良的心。 甘明发回头看着自己饿得前胸包后背的儿子，面色枯黄的娘子和女儿，他们的眼光里是恳求。 是对活下去的恳求。 高浪开口了，压倒了甘明发心中最后的一根稻草：“叔，当初我要不是逃到这里，我估计已经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