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荣微叹息,拿起阿浅刚叠好的外衫,重新披上,语气越发不耐:“这夜可真是折磨。”
常舒明满脸焦沉,这回倒是见了人便朝江陇急道:“鬼质枯死了。”
死了?
荣微和江陇对视一眼。
“如何死的?”
江陇收去眼底的不解与惊讶,看着屋外再度探头的众人,“林公子不是押他去对面客栈了?”
常舒明让了条道给他和荣微出来,边走边道:“变故就在这去的路上。”
常舒明对江陇有种莫名的信任,自打白天瞧见他救了那踢蹴鞠的小孩,夜里又逮住了鬼质枯,他对江陇的依赖甚至要远大于一直主导着大家的萧若云。
林拓已经回到客栈内,连同听到风声的山河盟十几人,全都再度挤在廊道上。
鬼质枯的尸体就这么横在中间。
右胸口鲜血淋漓,顷刻间便盖住了方才被家仆蹭出来的两道血痕。
“是一剑毙命。”江陇在林拓面前站定,瞥了眼鬼质枯单薄的尸身。
鬼灯一线桃花面。
说起来令江湖恶寒的人,方才还在此毫无愧色地承认杀了人,不过片刻功夫,如今便了无生气地躺在这。
还真是——
风水轮流转。
萧若云终于不再像最初那样平静,他面色暗沉,看着一脸觳觫、全然没有了意气倨傲模样的林拓,忍不住斥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从此处过对岸不过百步,你竟然还能把人送出事?”
林拓声音哆嗦:“我、我也不想的啊。”
江南春日初晨时分,雾气浓郁,在去的路上,鬼质枯被封了哑穴,两人也一直没有交谈。
直到上了石桥,忽然有一阵劲风扫过,林拓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浓雾中有一双极为锐利森寒的眼,正在盯着他们。
“不,准确的说,是在看着鬼质枯!”
林拓眼瞳睁大,鹅黄色春衫上稠血鲜红,连带着他的手和佩剑,星星点点尽是血渍。
荣微看了他一眼,随即冷了神色,敛眸陷入沉思。
林拓用力攥住常舒明的手腕,还是有些哆嗦道:“常兄,这人武功极高!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的长剑已经出鞘,就刺向了鬼质枯!”
“你连挡住的时机都没有吗?”萧若云问。
林拓面色苍白,摇了摇头。
江陇本已退到一旁,不想过多参与其中,荣微的指尖却在暗处轻轻点了一下他的手臂。
他顿了顿,问林拓:“你可有看到对方的剑是何模样?”
“也不曾。”
林拓声音沙哑,双目疲惫不堪,像是失了神,道:“那人带着面纱,使出的剑极快,又被浓雾挡住了,连是男是女我都没看清。”
“莫不是个女子?”常舒明蓦地一惊,“对方是一剑杀了鬼质枯后就跑了吗?”
“这么说起来,”林拓皱了皱眉,回想道,“对方身量倒真的和鬼质枯差不太多,也是轻巧玲珑,而且对方轻功比我的七步决还要轻渺几分,跑的时候身法甚至比剑法还要快。”
萧若云讶然,“难不成真的是个女剑客?”
“话说回来,这一回剑雨楼的那个女阎罗怎么没来?”
山河盟为首的那人听了半天,接上话口:“白日我们见过轻无公子的七步决,也见识过他的剑,在武林中虽不能与前辈们抗衡,可要在他眼皮底下一剑杀人,又随即逃跑,放眼江湖之中,怕也是没多少人能做到。”
萧若云附和道:“确是如此,此番荔枝宴与《剑灵录》的风声早已在江湖传遍,剑雨楼不可能不派人前来。”
林拓脑袋发懵,轻轻擦了擦手中沾血的剑,小心翼翼问:“我方才,不会见到的是剑雨楼楼主吧?”
“八九不离十。”萧若云按了按他的肩膀,“你要真的是遇到这女阎罗,能捡回一条命算好的了,鬼质枯横竖也是死有余辜。不过——”
他说着看向山河盟的人,拱了拱手,道:“何老,山河盟素来团结武林各大门派,以平息江湖风波为己任,你又是副门主,若此事当真是那剑雨楼楼主做的,她如此视山河盟为无物,哪怕剑雨楼从来不立正邪,咱们也得要个说法吧?”
何璆鸣眼有难堪之色,紧了紧手中的令牌,半白的胡须抖了抖,一时不知作何回应。
便在这时,江陇忽然淡淡一笑,打断了这凝滞的氛围。
他在众人目光中淡淡开口:“我虽不识得你们说的剑雨楼,但正如你们方才所说,此女子应当武功极为高强,不止轻功步伐,剑术也是上乘。”
“何止上乘?”常舒明忍不住道,“是天下第一。”
“噢,天下第一。”江陇轻笑了一声,手臂轻轻擦过荣微的外衫,“既是第一,那不如你们解释解释,为何这鬼质枯所中的剑,并不是直入心脉?而是——”
他骨节分明的指尖点了点鬼质枯已经不再往外渗血的伤口,声音中藏着丝道不明的薄怒:“往右偏移了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