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也好。”店客中有人随即应道,“山河盟的人就住在对岸客栈,交由他们处置,也好给这两位故去的兄台讨一个公道。”
萧若云扶起还瘫坐在地的家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若是觉着此事稳妥,那不如便由林公子将这恶徒带去对岸的山河盟,亲自了断了这段孽障。”萧若云笑着望向林拓,“如今天色渐亮,熬了一夜,诸位也可早些回房歇息。”
常舒明点点头,“那我陪轻无一道去。”
“等等。”林拓原本脱力的手忽而发力,挡住常舒明,“常兄,此恶人出自我建安谷,理应由我自行去了断。”
他看着常舒明担忧的眼神,微微一笑,看向鬼质枯的神色又陡然冷了下来,“放心吧,我会如实向山河盟的人告知今夜客栈的情况。”
话以至这份上,常舒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点头。
萧若云又道:“此人逃跑功夫了得,我们需把他穴位点住。”
荣微拉着江陇的手臂一松,他便迅速点了鬼质枯的穴位,把人一把推向了林拓。
闹了大半夜,客栈的血腥味还浓重的飘着,有房客捂着口鼻,终是忍不住,喊一直没敢上前的店小二:“店家,我要换房。”
店小二陪着笑脸,“各位客官,实在是对不住……这几日侯爷办荔枝宴,来临安的人可多,今夜客房都住满了。”
荣微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转头看着江陇,声音在薄雾初暝时分格外轻柔:“夫君,咱们回去睡觉吧。”
看出她不耐,江陇眼底有笑意闪过,点头道:“好。”
阿浅跟在他们身后,轻轻掩上门,挡住外面还在喧闹的众人,这才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道:“幸好,幸好。”
她还沉浸在方才的事里,看着荣微道:“还好小姐反应快,不然这七夜散之事还真解释不清。”
荣微脱下外衫,余下一件薄如纱的香云春衣。
她香肩半露,玉钗松松簪着,发丝落在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发尾勾在月牙似的锁骨处,窝着一块小小的淡红色痕印。
江陇下意识看去,却像被那红印烫着,又倏的移开眼,不自觉滚了滚喉咙。
许是被吓到,阿浅今夜有些话多,她接过荣微的外衫,整了整,又道:“也幸得楼主做足了准备,阿浅原本还一直猜想着,此番我们带如此多的荔枝果,究竟是要作何用处。”
“要伪装身份,戏便要做足。”荣微又点了一盏烛灯,“正如鬼质枯所说,咱们若只是岭南道而来的普通商客,怕是到时候连入侯府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做至此份上,依然不够。
阿浅眼神在烛灯中显得越发明亮,“所以鬼质枯说,要见到《剑灵录》,还得有些本事,否则便只能吃那无趣的流水席了。”
“既要引人注目,唤起临安侯的兴致,又不能太过张扬,倘若我们是以江湖人身份进入,招来的纷争可要比普通商贾多得多。”荣微浅浅笑道。
这一笑是全然发自内心,不止江陇,连阿浅都被晃了一下眼,她心中划过丝丝讶然,好半晌才回道:“阿浅受教了。”
心中却不由得暗暗思忖,楼主如今的心情,可要比在楼中好得多。
就这么短短几日,她见着荣微笑的回数,都要比过去在楼中六年加起来的多,连带着整个人添了些许柔和,不似从前那般冷肃默然。
三人默了片刻。
直到江陇清了清发干的嗓子,终是忍不住借着烛灯靠近了荣微。
他眼里情绪莫名,看向她,“你这——”
荣微疑惑地顺着他视线往下,落到那处红印。
烛火衬出乌衣少年人怔疑犹豫的模样,想来这人也不过二十年岁,往日里除了舞刀,怕是对这些风流之事全然不懂。
荣微梨涡更深了些,解释道:“方才怕露馅,我自己偷偷掐的。”
被江陇这一提,阿浅这才看见荣微脖颈上的印子,她歪了歪头,疑问脱口而出:“掐的?楼主为何要掐一小块红痕?”
荣微一时失语。
面前站着的两人,一个姑娘家才十五岁,尚未及笈,另一个虽是弱冠之年,但平日看起来就是个木头——
倏尔,那枝被遗落在卧房内的梨花从她脑中一闪而过。
又想起今日酒楼下,春风醉柳的常舒明和林拓。
折花赠美人么?
荣微手指蜷了蜷,那些极力被她压住与忽略的异样情绪,此刻却翻涌而出,她抬头,看着江陇暮霭沉沉的双眼,却是探不出任何痕迹。
她心神难得有些慌乱,顿了顿,便是移开眼,看向阿浅的浅色眼瞳。
阿浅没等到回答,自知多言,察觉到荣微和江陇间似有道不明的暗潮涌动,她随即将外衫轻放在一旁的木椅上,朝荣微躬身,问:“楼主可还有事需要阿浅去做?”
荣微有些烦闷地压了压眼穴,摆了摆手,“罢了,你且去歇息吧。”
阿浅应了声,连忙抬步往偏房走,门外却又响起一阵大力的拍门声。
常舒明的声音透进来:“江兄在吗?又出事了……”
阿浅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荣微。
“开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