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长眉凝绿化千年
意,可最终还是陷在了花信年华。 男人喜悦,不知我心忧虑。 为讨我笑颜也好,为挑衅仇敌也罢,竟命我夫君值守宫门。 偶尔男人会邀我出去走动,引至某处时,故意揽腰,耳鬓厮磨。此中意味,足令我厌倦嫌恶,直欲作呕。 断送一生憔悴,只销几个黄昏。 我日渐羸弱,连那个男人都眉含忧虞,甚至泛滥恻隐之情,默许故人远远守候着我。 夫君性情宽和,不叹盈虚有数,反劝我休恋逝水,忘却兰因。 幽幽芳霭无色,我有时仰观浮云,微笑不语。花簌簌,木摇落,夫君祝愿我福泽绵长,但毫无察觉我已耳鸣浓浓,思绪散乱飘扬犹如风中细雪。 我不肯婚配,世人硬要勉强。我不乐拘束,世人硬要阻扰。 笼鸟槛猿,何求尊贵如故。 我这一生,荣华一路,到底只有自己才觉得自己是荒唐可笑的。 而我的良人啊,忍了屈辱,退了再退,只希望我顺其自然,合乎天命作出正确抉择。 我是该笑,还是该哭。知他赤心纯纯,但我心怀怆怳,意难平啊,即使辞世长眠亦未休。 罢了,我长呼一口浊气。 岁月成空,无可奈何。 罢了,罢了。 分娩那日,我拼尽全力换来一声清脆啼哭。满室血腥扑鼻,在日辉照耀下,仿佛荡漾出了霞光。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自知命途遒尽,我笑出泪来。 真好啊,谁都困不住我了。 男人大恸,抱我靠在床榻边,苦苦哀求又愤愤威胁,若我敢死,定将我的故人挫骨扬灰。 蓄怨积思,万壑难填,我心底腾升一股莫名恨意。 面色却寡淡,敛眸微盻,弱不胜垂。 我抚摸他的脸庞,无力支撑之际,男人急急握住滑落的手,轻轻摩挲着,像在给我注入力量。 而我对他含情脉脉,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欺我,我也欺负他一回吧。 我浅笑,声音虚弱而婉转,谢他的嘘寒问暖,念他的坦率豁达。 更诉起衷情,称自己痴傻,至今才明白心已悦君,奈何薄命如斯,不得长相守。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若得而复失,又该如何呢。 我睁着眼,越觉欢乐,越感无辜。 假如当初我哭诉委屈,夫君是否会带我逃离这座囚笼。假如当初我一死了之,或许不必横生恩怨纠葛,违愿度过短短余生。 并非不知足,只是不甘心。 意难平,我为何不能独立天地间?是我不配拥有权利,还是所谓的律令秩序,泯灭了我的天性? 华美服饰,尊贵地位,附属于谁,谁便赐予我荣耀。 我应该感恩戴德? 其实,我也该庆幸。 远比世间大多数人都活得安逸,又有何颜面去哀怨,又有何道理无法自洽。罢了,是我太太贪婪。罢了,罢了,多少是我对不起他们。 死亡对我而言,更像是无上的惩罚。 一行泪断,冷得可怕。 我仍旧睁着眼,仿佛透过重影,能瞧见我的夫君;仿佛隔绝万籁,能听见那个男人的痛悔。可最终,四顾茫茫,一片空空。 离别太匆匆,我来不及说一声“勿念”,来不及收回错误的爱憎,便已再无任何机会。 一阵轻吟,不知来处。 忽起微风轻飏,乱云飞渡犹如劫灰。日月运行,光影明灭不定,黑白交织不休。 长绳系时日几何,千岁之鹤终归华表。 大梦初醒,我竟觉精神焕发,似乎扫去一切阴霾,双目重泛颜色光彩。 “阿斫~” 谁在呼唤? 蟋蟀鸣此西堂,恍惚相似。 如此星辰非昨夜,那些声音无比熟悉,多么令人怀念。 遗曲悠悠,弹指间,封存心底。 仿佛间,遗忘了什么。 唯有耳畔又闻关切之语,“阿斫~阿斫~”那人在叫我。 终于,我记起了他。 “师兄~” “师兄,是你,是你。” 我急促且微弱地回应着,似在寻求慰藉。 怎会遗忘啊。 我所爱之人啊,有嶷然的姿貌,有爽朗的气息……我喜欢他,喜欢对他嬉笑怒骂,喜欢捉弄他陷入无关痛痒的困境…… 我喜欢他,因为他是我的师兄,我的至亲。 “师兄~” 闭关良久,求仁自得仁,怎会才得解脱,又添惆怅。 一时单心慷慨,目泪双垂,我困惑,难禁觳觫,不知何故增伤展悲。 “阿斫~” 与我并肩之人,语调浑厚犹如心弦鼓声。 “阿斫,我在这。” 在他眸光里,我止住了颤抖。 我该笑的。 游历天心地肺,归来时,再证道果,修为境界更胜往昔。 太璞子,你只须得意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