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长眉凝绿化千年
不了愚者。自知万事无不尽之理,哪敢奢求太多,憧憬一个注定无法实现的梦。 回去吧,回去吧,夫君近乎喃喃自语。 行至困境,谈何未来可期。 他明白,又实在清醒。 我的夫君慎思明辨,岂会天真贪逐爱欲,邀我共沉沦这无望的亏缺招损中。 他所求不多,唯愿我怡养愉悦,长守恬虚之趣。 我阖目,觉指尖冰冷。 身形紧扣,他强作排斥姿态,令我坐立难安。可我的这份寒颤肆意而盛烈,纵然他身心内外奋力挣扎,根本无计无事。 一个主动出击,一个无力抵抗,毫无意外,依旧是我赢了。 四手化拳,互相交叠,我捂于他胸口取暖。 但凭一丝力量,又能温暖几许? 我所能做的仅仅是点头允诺。 何须迎合世俗情理,矫揉“心愿已了,死也瞑目”这类谀辞。我既不会说,他也不爱听。 性命恒存,侥幸偷生,方有重聚之日,方能望见天边日出霞升。彼此不该重气轻命,白白舍弃形骸,图一个虚名或一时痛快。 我不愿道声辞别,选择悄悄离去。 两草犹一心,奈乐何,岁月无恙。 如此,就够了。 但我错估了某些事。 当我回宫用晚膳之际,那个看守我的司寇圄卒,突然狠狠把门撞破,直直冲了进来。 风雨欲来,远比我意料中的早。 我自知瞒不了多久,惊归惊,倒也不怕。 男人似从战场而来,袖铠上满是污血,远路风尘犹如霜剑,割得发丝凌乱。 他目露凶光,见我神色从容不由一愣,上前几步,又瞥到垂帷下有一方行箧。“哼”的一声,男人踢开,拿长戟挑起一件短袄,质问我这是为谁准备。 我不答,他更气,捏住我的肩膀,劈头盖面地再次逼问。 待我妥协解释,他却不信。 一国之主虎视眈眈,怒我难得开口多话,素日不语不笑,怎么不继续无视他了。 男人呵斥我不守妇道,现在是他的夫人,别妄想和故人私奔。说罢仍不解气,阴恻恻道明,我夫君亡国后自愿归隐山泽,如有一日被豺狼虎豹吞噬,可怪不了他。 而我不甘示弱,反骂他好色无义,并立誓,若他敢伤我夫君丝毫,我决不苟活。 最后,男人将寝殿砸烂一空。 雷霆之怒,震荡上下不安。奄官小心翼翼禀报,君上重回沙场杀敌去了,有时又犹豫着提及,可有信函要传递,可有话语要传达。等待许久,见我漠然,只得退下。 才重逢便起波澜,我忐忑不已。惦念夫君的安康,亦厌倦男人的出尔反尔,微弱希望次次覆灭,恨不得当一回寡妇。 他有美人不去宠幸,我有夫君无法相会,骗我这,诓我那,这份委屈能与谁诉呢。 成为遗孀,我好同夫君复续旧梦,。 但又不忍细思下去,想必自己还不够恶毒,竟泛起了一丝愧疚。真若祈祷他早早埋骨黄沙,未免过分了些。 可男人会放过我的夫君吗? 当下情况不容乐观,四周守卫加倍严密,怕是殉情也难了。 我忏悔自责。 情为何物,不知所起。那些年,确实美好。 夫君很忙,我却没心没肺地快乐着。有时夫君不忍我孤独,陪伴在侧,连批阅文书都不舍得让我回避。而我在委婉相劝无果后,反倒暗叹这份恩爱如此深重,令人不得自在逍遥。 今朝夫君离我咫尺天涯,相思无因见,怅望凉风前,我才懵懂要知福、惜福。 岁聿云暮,转眼已物是人非。 不知过了多久,奄官告之于我,说王已凯旋归来。 很快,女使来禀,说王带回无数娥媌艳姬,不知如何安置。 他们瞅我,我瞅他们,诸多事情自有人管,我不在乎,只想知道夫君是否无碍。 可惜宫人瑟瑟,不敢替我追问。 郁结于心,我暂断参辰相会之痴想,饱食终日且昏昏欲睡,贪一个浑浑噩噩之乐。 罢了,随遇则安之,不管未来如何,唯有勇敢面对才是上策。说到底,我不过天地间一俗人罢了,与世沉浮不由己,亦无自信敢去抗争。 深夜,我照常安歇。 恍惚中,有股薄霜气息侵入衾被。后知后觉,我已被圈在怀里。那人力道渐紧,呼吸越发滚烫,仿佛一条巨蛇纠缠不休,让我不得不强作精神起身抗争。 不待睁眼,背后的男人轻轻咬了咬我的耳垂,手也格外不规矩,从衿喉滑至帕腹,意欲解开亵衣。 但停住了。 我静静望着他,他神色愀然,冷笑说他整日寻欢作乐,来此只为图个清静。 甚好,甚好,我便安心。 男人见我扭头就睡,发脾气了,硬要扳转过来。 他问我可有话要讲,我困倦非常,心情极其不悦,忙一把推开。男人反抓住柔荑,捏得我眼冒泪花,痛呼出声。 一弹指,手腕顿松。 温润的吻,疯狂般落下。 他口齿不清,埋怨数月操劳,未闻女子疏香。 作为一夕欢惬的代价,他又悻悻然,吞吐着向我报了平安。 甚好,甚好。 既然夫君无事,我懒得继续掐他脖子。 往后,依旧百无聊赖。 接受一群巫医走走停停。众人或舞念咒,或端汤药,围绕着我。我只当是那个男人的捉弄,怎料日日如此,万般闹腾,昼夜不歇。 迟等我反应,已受孕有身。 嫁作冢妇数年,我也曾显怀过几次,奈何无不以妊娠漏胎而终。 夫君寻良医诊治,皆言我体质特殊,不宜早孕,轻则伤身,重则恐有性命之忧。 故此,夫君多服避子汤药,以免我再患苦痛。 转落他人之手,我自然不敢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