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息
慈眉善目、卖相绝佳的神棍与儒生动手,这心理压力,恐怕就难以抵御了。
偏偏此时时间已经非常紧张,岳飞实在没有功夫再向手下做全面的解释与动员,最多只能以自己的威望强压着士卒上阵动手。可人一旦心软了手也就软了,不要说是一千多个活生生的人,就是一千多头猪塞在庙里,他们一时半会也未必能料理完!
如果一时半会解决不了问题,事态就会急速恶化。岳飞抵达太庙已经是寅时三刻,距离天亮已经不足一个时辰。一旦事情拖到天亮,汴京市民就得出门洗漱生火,预备煮米吃早饭——老百姓手停口停,镇国公主也不可能拦住人家出门——偏偏太庙外就是城中颇为紧要的一处集市;设若有人买菜路过,看到听到里面的动静,猜猜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汴京城中居民近百万,只要十分之一的惊哗起来,现有那一点人手绝对按不住!
城中沸反盈天,城外守着的韩世忠还能不能镇住局面?张俊所部会不会有不当的异动?而且不要忘记,金人还很可能留了一支精锐骑兵埋伏在汴京郊外!
——还是那句话,汴京如果一片安稳,这支骑兵不过疥癣之疾,弹指可平;可设若汴京秩序彻底崩溃,这就是左右棋局的致命胜负手。
实际上,李彦仙部奉命拱卫城防,清扫战场,就在城外截到了向金军传信的探子;而以事后的蛛丝马迹判断,这支骑兵离汴京最近的时候,只有四个时辰的马程,一次高速冲刺,便能杀到城墙之下——换言之,只要拼命拖过这三四个时辰,大局就要翻过来了!
到了那个时候,外有金军策应,内有乱党肆虐,身边还有靠不住的军队虎视眈眈,赵菲还能强硬到什么地步,是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的。
事情真要如此进展,那结果就只有一个:
内战。
这就是乱党的五成胜算,这就是命运给乱党开出的盘口。赵菲今夜决意动手,已经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名声荣辱,一齐扔上牌桌,来了个极限梭·哈;而现在,轮到对手跟牌了。
但幸运的是,在这样微妙紧张,堪称要害的转折关口,历史再一次垂青了这个苦难的文明。
高人的呼喊石破天惊,刹那间上千人都是一静,但很快喧哗再起,挤挨着的人群连声大叫,拼命往门外冲去,连先前布置在太庙里的暗子都控制不住了。
说实话,高人的办法大开大合,切中要害,的确是顶尖权谋家不拿人命当人命的宏大玩法。只要太庙里的人舍得流血,机会不是没有。但是问题就来了——乱党辛辛苦苦闹到现在,难道还是真是有什么崇高理想,不惜杀头不成?
要是连死都不怕,人家干嘛不去抗金?
混乱一起,迅速扩散,人群拼命往外一冲,原有的气势立刻崩溃——儒生们在太庙里哭灵号丧写祭文,几天下来彼此呼应外加自我感动,是很有几分热血上头,觉得自己是效法先贤,所谓仗节死义,正在今日;但大门洞开后被风一吹,立刻就觉得水太冷头皮太痒,似乎还是保存有用之身,他日与贱人决一生死,比较妥当。于是乎一呼百应,后面的人裹着前面的人如洪水一般冲出,立刻就撞破了大门。
在一线督战的岳飞长长舒气,立刻命令士卒改换阵势,收起武器拿出先前预备好的木棒,三人一组分散包抄,先将落后的乱党驱赶出庙外;遇到有负隅顽抗的残存分子,则一通大棒,敲晕再说。
当然,幕后的高人们筹备了这么久,也悄悄运了一些死士与武器进来;甚至还有纵火的木材火油,预备着送大宋十八代祖宗的牌位下去打复活赛。但兵败如山倒,气势一垮之后组织立刻崩溃,轻而易举就被弹压了下去。
卯初一刻,最后一批乱党被推推搡搡打出了太庙。身后虽然是一片狼籍,但到底是在天亮前完成了清理。
至此,大局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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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踞太庙的神棍儒生被屁滚尿流打出门后,城中残存的乱党还想负隅顽抗,并制造出了不少的恶性事件;甚至一度组织流民冲进了宫城,到处点火抢劫。但一鼓作气再而衰,风暴的核心已经易手,剩下的小虾米再挣扎也无济于事了。
——历史的盘口只开一次,镇国公主all in了,你们却不敢跟,那就只有输光裤衩,等候处置啰。
卯时二刻,从城外推进的精兵与岳飞汇合,完成控场。彻夜未眠的京兆尹立刻调动人手,拆除路障清理废墟,四处搜捕逃遁的乱民,并迅速向政事堂及宗府报信,简要汇报清场的经过;而预备已久的衙役倾巢而出,开始迅速动员基层的桩脚,开始竭尽全力的掌控局势。
到了这个时候,镇国公主那后一份圣旨的效力就显现出来了。十几日以来,大多数人其实都是高高挂起坐壁上观,觉得你们高层乱斗关我鸟事;镇国公主满口抗金倒是颇为动听,但赵官家从来是甜言蜜语,谁又知道是不是真心?就那么一点饷钱,上街拦一拦人就算尽职了——汴京祸乱长久不能平息,这种心态便是大头。
现在圣旨往下一传达,两个至亲的人头一摆,至少绝大部分,是真有些被打动了。
也许,这个姓赵的,和之前的赵官家不太一样呢?
也许,镇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