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息
轮到赵菲来支付这个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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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足以扭转历史的一个晚上,激烈冲突的余波迅速扩散,必将制造出无可思议的影响。但在晨光熹微之时,第一个遭逢重大变故的,却是偏居一隅的某个小小别院。
卯时三刻,镇国公主派遣的女官叩响了别院的大门,将一封诏书送到了清和县主的面前。一夜未睡的清和县主两眼通红,但只看了一眼女官手中的绢帛,脸上便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清和县主是镇国公主近支的堂妹,自幼相随左右,护翼公主,又有靖康南逃时彼此患难与共的情分,其亲近密切,迥非常人可比。而清和县主亦曾蒙受庆国寇夫人救命的恩典,铭刻于心,永不能忘;所以在两位乡主牵涉入倒卖大罪时,县主便曾竭尽全力救护——她三次拜见镇国公主,脱簪席藁叩头求情,求公主看在往日恩情的份上高抬贵手,自己愿意奉献一切资财爵位,赎免这二人的死罪。说到悲哀激切之时,居然膝行于地,接连哭求,就连膝盖都被地上的石子磨烂,腿部血痕斑斑,惨不忍睹。
在这样沉痛激烈的场面前,镇国公主默然许久,到底没有松口答应,只叫人将堂妹送回小院,好生将养。而清和县主被送回之后,便是水米不沾,臥不安枕,只在静室诵念祝祷,以至如今。
而现在……现在县主眸中最后一抹光辉也熄灭了;她沉默着退回室内,跌坐在了座垫上,一言不发。
随侍的女官看不下去,只能小声提醒:
“县主,镇国公主的旨意等同圣旨,接旨后是要谢恩颂圣的……”
县主低低开口,声音喑哑干裂,难听得像枭鸟的啼鸣:
“颂圣?我倒是忘了……公主这般果决狠辣,我是万万意料不到,不知地下的寇夫人能不能意料得到?托尔等转告一句,寇家的事已经了结了,只愿大臣们辅佐圣明公主于千秋万岁!”
一语既出,众人脸色大变,一时言语不得:满宫皆知,镇国公主小名就唤做“千秋”,寻常口里都该有个避讳;这样指着自己堂姐的小名大声呼唤,不是心怀愤恨的怨望之语,又是什么?
但没有人敢出声。静室内只有可怕的沉默。
如此默然片刻,清和县主又漠然出声:
“既然镇国公主还没有废了我,我就还有俸禄可以领。那么,烦请你们支取一些清水、白饭和纸张来,我还有用。”
无论如何,愿意吃饭总是好事。女官赶紧俯身应允,又小心询问,不知还有什么需索。
“我是孤鬼一个了,还能再要什么呢?”清和县主淡淡道:“只不过我曾经的姐姐妹妹,如今都死光了,黄泉路上冷,总得给她们供一碗饭吃。”
寇太夫人的两个女儿比清和县主要小几日,呼为“妹妹”尚可;但这“姐姐”又是谁?
静室中的女官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能听见坐垫前毕毕剥剥的烛火响。县主凝视着烛火,仿佛又想起了一件事。
“此外,烦请转告公主一句,如果要废了我杀了我,下旨意就是了。”清和县主声音轻缓:“公主千秋万岁,有数不尽的安富尊荣要享受;我这个孤鬼形影相吊,有自己的往事要忆念。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此以后,就不必再相见了。”
这相当于是用自身安全在做保了。但这些儒生神棍也不知是不是被鹿茸补得热血冲了脑袋,或者是鄙视武将已成习惯,竟断然拒绝了这最后的和解建议,并在太庙中破口大骂,肆意羞辱,还朝兵士投掷砖石,乃至尖锐的铁器。
岳家军再怎么精锐,面对城中乌乌泱泱数万的流民乱兵匪徒,其实也是以寡敌众力有不逮,一路闯到现在也受了不少的伤;神经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如今面对这雨点一样的砖石,居然就有人沉不住气,抬手放了一箭,利箭飞出,当即就是血溅三尺!
虽然口口声声要仗节死义,但骤然见红之后,打鸡血打了几天的儒生还是迅速崩溃了;不少人高喊着“姓赵的杀人啦!”,仓皇就往太庙的侧门挤,一路连滚带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但事情能闹到现在,在乱党背后操盘的也绝对有高手。乱烘烘一片之中,很快就有人大喝出声了:
“大家不要怕,不要走!就坐在原地不动,看他姓赵的姓岳的能杀多少人!坚持下去,就有希望!”
这一句话就实在是太厉害了。整场乱局之中,朝廷其实一直拥有着绝对的武力优势;但事情拖延到现在,一方面是心怀侥幸组织涣散,一方面也是真有翻车的可能,不太敢妄动——如果按系统的测算,赵菲也只有五成的胜算,另外五成还在乱党手里。乱党这五成胜算应在何处?就应在此时!
岳家军的战力天下无双,但此时能调动来的只有区区数百,围聚在太庙哭丧的儒生神棍仆役却足足上千;兵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以双方的数量比例,包围驱赶是绝不可能的,真要控场,只有强硬下手,必定就是血流成河。
但问题是,岳家军的战力就是用军纪磨砺出来的,所谓饿死不拆屋冻死不虏掠,能做到这一点的精锐部队都保持着基本的道德信仰。你要他们上阵杀金人,那自然是义不容辞死不旋踵,要清理地痞流氓也是不在话下,但要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