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
「聽好了黛安,我們要逃跑,離開這個國家,你快收拾自己的東西,最愛的玩具拿好,好嗎?別怕,一切都有媽媽在……」
“你在干什么?快上台!”
多比欧的声音也没能把她完全喊醒,她四肢僵硬地跟着男主角上台。
他們全家坐上藏在後院的老舊汽車,一路行駛,中途不敢停留,跨越片片綠色原野。
「快點,馬上要過境了,他們應該不會追來。」
接着大脑一片混乱,她似乎记得撞击来袭时,母亲护住了自己,她很幸运地没有大伤,只是有些头疼。
她憑借本能爬出車子,看著那堆廢鐵燃燒。
「可憐的孩子,你居然活下來了。」
美麗又溫柔,穿著圍裙的農村女性,不知何時出現蹲下看她。
「我不想殺掉你,所以對不起,我只能讓你忘記些重要的東西。」
她撫摸著自己的臉。
「這是機會,如果你能活下來,必定是得到了神靈眷顧,天使會張開羽翼守護你。」
黛安记不清她做了什么,过去的几年里,那一天的记忆都只有蓝天白云,其他的什么都不剩。
第二天的记忆好很多,她光着脚在路边走了很远,进到一个村子,那里的老人给了自己一口水喝。
第三天,有人把自己抱走,装进了小卡车,里面有其他几个孩子。
那是許多天的痛苦旅途,天氣從寒冷轉為乾燥炎熱,身體很臭,肚子很餓,大人的呵斥聲不斷,有孩子哭著挨打,有孩子悄悄在身邊失去了聲音,再也沒「睡醒」。
她开始僵硬地摆动四肢,凭借肌肉记忆出演,但内心过大的冲击,令她无法进入角色。
她连续出错几次,在多比欧怀疑的眼神里差点摔倒。
多比欧嗅出了她的不舒服,由于他本来就不在乎什么演出,所以全程都看着黛安,观察她的动作。
不要啊,调动情绪,想想要做的事,不能被打垮,女主角用僵硬表情勉力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记忆为什么要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恢复?!
明明看心理医生,吃药,脑核磁,神经递质检测,催眠都没能查到病因,没能想起来的过去,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回来?!
小孩子并不懂何谓死亡,当年迪亚波罗对她说父母已死时,她除了惊讶外,并不是很难过。
因为根本想不起来父母的模样。
她只知道有一种不太强烈的悲伤盘旋在心中,以及少许空洞感,外表看来,她还是很乖很听话地接受安慰,接受了自己是个孤儿的事实。
是的,波鲁那雷夫说她坚强,这不对,她并不坚强,她只是没有记忆而已。
有了记忆,所有切肤之痛都如数归还,并且她长大了,理解了“死亡”这一残忍的事。
失去父母的悲伤,今天终于爆发了出来。
“温蒂”在永无岛快乐的孩子们中间脸色苍白。
剧本改编后,温蒂本来会在舞蹈中飞离永无岛并退场。
黛安垂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肩膀无力塌下。
观众已经有人开始小声讨论,似乎对女主角的表现有想法。
搞砸了,果然搞砸了。
最害怕的事发生了,明明无比期盼的这一天。
她不敢看观众席右后方那个位置,怕看到失望的表情。
养母已经开始担心她了,这位温柔女士在台下维持着勉强的笑容,左顾右盼。
女主角一边勉强自己互动,一边在心中祈祷。
神灵啊,我会努力做个勤劳又听话的人,恳求您不要再让我想起更多。
我不知道回忆起更多内容后,我是否还能维持自我?
怒气和绝望会冲散灵魂,我迄今为止的一切都会被摧毁,恶魔会钻进我的心中。
我已经想起了向您祈祷的日日夜夜,您的眷顾让我活下来,让我一次又一次从死亡手中逃离,没有被吸血鬼吃掉,也没被扔进地中海,或者沦为玩具。
现在黑暗降临,恳请您派天使为我驱散邪恶,再一次给我眷顾吧。
迪亚波罗能看出黛安·普罗耶蒂的失常。
前几天,乔鲁诺告诉自己,说她表演认真,多比欧也没反驳这个说法。
可她今天似乎状态不佳,还在台上踩了多比欧的脚。
迪亚波罗表示理解,毕竟人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个幼稚戏码,他只是来履行捧场承诺而已。
他注意到四周已经有人想靠近他坐,真麻烦,原本卡着点来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自己就不该取下帽子。
迪亚波罗左顾右盼,打算等待节目过去,给黛安两句鼓励,替她买个礼物,托普罗耶蒂给她。
这事就算过去了,一切都会平静地继续下去,波鲁那雷夫从摩纳哥回来后,也不会再纠缠自己……
然后他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黛安·普罗耶蒂的背后缓缓升起一个金色的圆形物体。
迪亚波罗坐正了,不再靠着椅背。
那是什么?舞台道具?不不对!
台上的多比欧和乔鲁诺都一脸惊愕地看着那个物体,其他人却像没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