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
滑出手指的掌控,落到地上。梁恪言垂眸的那一刻,柳絮宁陡然低头,打开和胡盼盼的对话框,缓慢地打字。
鼻息被清冽淡香攥住,余光里是黑色西装衣摆的一角。
衣摆微微晃动,一道阴影覆盖下来,垂下的手背上血管清晰,青筋稍显,捏起手机边缘。
起身时,手臂蹭过她的肩膀,垂落的几缕发丝被莫名而来的穿堂风吹起,又下落。
柳絮宁依然盯着自己和胡盼盼的对话框,没有抬头。
直到身旁气息越散越远,她才无声呼了口气。
走出大礼堂的时候,身边的人谈论的话题除了起瑞便是梁恪言。
柳絮宁莫名被这名字听得心烦,她走到胡盼盼身边,对方问她接下来去哪儿。
“舞蹈室。”
“你又去练舞啊?一个迎新晚会还能让你这么大费周章。”胡盼盼说。
柳絮宁嗯了声。
胡盼盼只得一个人回寝室,路上发现了同班女生,既然有了同行人,她便笑眼弯弯地和柳絮宁告别。
走到艺术楼楼下,抬眼看到远处空地上停着的一辆宾利,再一看车牌,有些眼熟,像是梁恪言的车。
梁恪言高中的时候,每逢周末就会带着弟弟梁锐言去老宅。老宅的那帮人知道梁继衷的独子梁安成收养了柳絮宁,可他们瞧不上柳絮宁那因病去世的妈妈江虹绫,自然也殃及池鱼地瞧不上自己。
梁恪言在楼上画图的时候,梁锐言就在大院里向同龄孩子介绍柳絮宁。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心思也无大人的弯弯绕绕,直言无讳。同龄男生大声说不喜欢柳絮宁,还质疑她为什么能进老宅。更有甚者揣测她是梁安成偷养在外的私生女,纸包不住火才安了个名头把她送进梁家来。
孩子哪里说得出这些话。
柳絮宁想,大概梁安成收养已故初恋的女儿这件事已经沦为了其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梁锐言是这个圈子里说一不二的混世魔王,他看着柳絮宁发红的眼眶和摇摇欲坠的眼泪,还有在夏日午后因为太阳晒面而透红的白净脸蛋,怒气倏然上头,挥拳狠狠打向那个说话声音最大的男生。
场面混乱,没人敢去拉架。
浸润在宠爱里长大的人不知道“度”为何物,柳絮宁在事态严重之前走上前劝架。见此状,其他孩子们也跟着拉开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
柳絮宁好像站在圈子最中间,却又似游离在外,推搡挤攘都挨不到她。她慢慢抬起脚,踹向那个男生,力道狠重。他毫无防备地落入浅浅的池塘中,脑袋磕到边缘,他捂着脑袋哇哇大哭。
赶过来的家长一股怒气盘踞在喉咙间,她把儿子搂在怀里,肉麻地絮叨着。低头问儿子,是谁动的手,抬眼又瞧见和自家儿子打架的是梁锐言,怒气只得硬生生压至胸口。
梁继衷下楼的时候,家长便开始煽风点火。
梁锐言护在柳絮宁身前:“对啊,这衰人就是我踹的,谁让他讲我宁宁坏话。”
梁家祖籍在广城佛山,产业重心迁移的缘故,梁锐言是在青城长大的,所以和梁恪言不一样,青城话讲得生疏,粤语也讲得四不像,唯独那个“宁宁”,标标准准,先三声后二声,转音后上扬,有点勾人。
幸而是磕到脑袋,再往下几分就要撞到眼睛了。
梁继衷用戒尺抽他手,又让他在烈日底下罚站。
梁锐言对柳絮宁说不要担心,又瞧见大厅里阿姨在给孩子们拿冰淇淋,让柳絮宁主动去拿。柳絮宁拿了两根老式盐水棒冰,撕开棒冰的包装,一手拿着自己的,一手拿着梁锐言的,又喂到他嘴边。
梁锐言愤愤咬着棒冰,终于开始慢半拍地回忆,而后碎碎念叨自己明明没踢到那男生,分明是那个小缺西自己脚滑掉进去的。
柳絮宁小小咬了口棒冰,盐水味道在口腔里化开。她没应声,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三楼阳台上的梁恪言。那年他高二,穿着白色T恤,手肘撑在栏杆上,干净侧脸被阳光勾勒,短发随风动,指尖夹着一支铅笔。
不知道站了多久。
晚间吃饭的时候,柳絮宁和梁锐言从外面进来。说不清是故意还是无意,大圆桌上早已没有并排而立的位子。柳絮宁被梁锐言不由分说地按在了梁恪言身边,还嘱咐他多照顾些宁宁。
梁恪言没说话。
席间,上了一道咸蛋黄鸡翅。不知道谁多吃了一个,转了一圈转到柳絮宁跟前时只剩下最后一个。
她观察着这桌上每个人的餐碟。
只有她和梁恪言没有夹了。
柳絮宁说:“哥哥,你吃吧。”
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她无比清晰地听见了从梁恪言喉间溢出的一声轻笑。
短促到会让人以为只是一声咳嗽。
可那笑分明像一记鞭打,干脆利落地降临在她脸上。难堪顺着肌理爬入骨髓,在年少的夜晚反复鞭笞。
他饶有兴致地看人演戏,然后笑她的拙劣演技,笑她的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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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不好意思。”一道女声打断柳絮宁的思绪。
炙热阳光烘烤着她的后颈,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这栋楼下站了许久。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