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塌”而眠
剑拔弩张之时,白宁先一步松了下来,他脸上浮起了笑容,好像方才从未发生过争吵。
“外头我带了些补品,一会儿叫人搬进来,司主这日日操劳,可要照顾好身子。”白宁笑的发嗲,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虚伪。
“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沈鹊冷嘲。
白宁脸皮厚的很,就像听不到沈鹊的讥讽,甩了甩袖袍,迈着他那吊儿郎当的步子出了大门,还不忘留一句:
“忙吧,忙点儿好,沈司主过段日子会更忙的。”
沈鹊喜欢安静,在大堂独自坐了会儿,等再出门时,刚整理好的思絮猛然被打乱。
她面色不太友善,本就冷艳的脸上,有一抹厌烦。
君慈的轮椅停在了飞燕司的道中间,他坐的端正,像是等了沈鹊许久。
这天说变就变,沈鹊早上出去时还见得到太阳,现在就已经飘起雪花了。
雪下的不大,落在君慈乌黑的发顶,衬的他像一尊落了灰尘的玉像。
这么冷的天,青年穿的却并不厚实,只一件纯白色的长袍,披了件同色的外衣,也不见得里子是不是毛绒的。
他像是要与这冰雪融为一体。
“夫人,晚些可要来我房中坐坐?”青年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不悲不喜。
沈鹊冷冷的瞥了君慈一眼,侧身从他身旁路过。
“没空。”
女子声色清冷,强硬的态度像是一块顽石,又像是久燃不灭的火焰,旁人难以靠近。
君慈笑笑,没做声。
这条路很长,沈鹊一时半会没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君慈就这样望着沈鹊的背影许久。
待到瞧不清人影,他忽然出声。
“洛华,她是不是很好看。”青年低眸,垂顺的眼睫上落下一片雪花。
洛华没敢回答,殿下的性子喜怒无常,稍一不注意,怕就惹了殿下。
“我喜欢她那张脸。”君慈自言自语道。
说这话时,青年脸上不见笑意。
迎面刮来一阵冷风,君慈呢喃道:“我喜欢的,都要得到。”
回去路上,洛华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殿下,您昨晚一夜未归,去哪儿了?”
明知故问。
但还真是问到了君慈,他望着鹤兰小院的门匾,有些出神。
昨夜?
—
“君慈,你们北吾人都喜欢半夜爬床吗?”
女子的手紧叩在青年喉咙处,空气渐渐被剥夺,他眼前不由开始发黑。
君慈毫不挣扎,平静的望着沈鹊,他躺在地面上,刺骨的寒凉攀上他脊梁。
下半身虽然没有什么知觉,但是君慈瞧到沈鹊压在他腹部的膝盖时,
还是漏出了一道带着诡异的羞涩笑容。
“夫人,原来你这么主动。”
烛光映在沈鹊那漆黑的瞳仁上,黑不见底的深渊有了一抹光亮。
“君慈,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收紧力气,咬牙道。
女子指尖冰凉,因用力泛着白,手背上的血管也清晰可见,透着淡淡的青色。
君慈的呼吸显然很困难,他磕磕绊绊道:“我们是夫妻,同榻而眠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青年白皙的脸上浮起绯红,也不知是被沈鹊掐的,还是方才说的话太过露骨,将自己羞到了。
沈鹊忍无可忍,正准备给身下的人点颜色瞧瞧,忽觉眼前一晕,手上的力气不可控的松了下来。
君慈乌黑的眼睫垂下,借着烛光,小巧的阴影落在他眼下。
“夫人啊。”他轻叹着。
沈鹊早知道这人不是个好东西,她暗骂着自己不该手下留情,尽管身子已软的快要支撑不住,却还是死死撑着地板。
她想起身,就算栽也不能栽到君慈身上。
“加了好几倍药效的软骨散,能在夫人体内撑这么久。”
“夫人真厉害。”
君慈笑的像是个被满足顽劣心思的孩童,他真心夸赞道。
窗外一阵脚步声掠过,沈鹊心中警铃大作,她拔出桌案上摆着的装饰用的剑,用了最后一丝力气扎进地板,支撑住身体。
“解药。”
“不然咱们都得死。”
沈鹊死咬着下唇,维持着那即将消散的清醒。
北吾崇文灭武,不论男女,身上都是一股消不掉的书生气。
说难听点,就是柔弱。
当那滴自女子朱唇而落的血珠敲打在君慈眼角的时候,他不由一颤。
君慈没见过如沈鹊一般的人,毕竟在北吾,皆是鼠辈,包括他自己……
都是会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人。
如今——身上的女子即便陷入如此逆境,依旧高高在上的俯视他。
她面上的轮廓冷冽艳丽,但更多的是坚硬和不可一世,似乎生来就居在高位之上,旁人于她都是陪衬。
沈鹊看着君慈,眼里的火光像是在说:
看吧,你一个残废,只会这些卑鄙的伎俩。
但这只是君慈自己推测的罢了,沈鹊想的很简单。
只是阴沟翻船,技不如人罢了。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