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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来送帖子的这日,袁慎突然就成了程家家学的夫子,少商吃完晚膳又被程始夫妇拎过去问话。隔日袁慎就走马上任,当真教起他们。
知道这个消息的程姣和少商都一脸愁苦,少宫很义气的说会每日为两人起卦,若是大凶她们也好装病躲过去。程颂说不用起卦,这不学无术对上学富五车,肯定是惨不忍睹。楼垚补刀说袁善见在白鹿山代课时,罚人就花样百出。少商听了觉得脑壳都发凉,还是程颂给她出了个好主意,拉万萋萋来垫背。
对此举,程姣竖起大拇指,您为了见心上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万萋萋要是知道程颂这么坑她,非得把他剁成肉馅。
“对啊,好姊妹就是要有福同享的。不过...”少商眼珠子转了转,“不过我会告诉萋萋阿姊,这主意是次兄出的。”程颂没想到他这刚出了主意,立刻就被卖了。
“欸,你们不能不讲义气啊!”
消息传到了万家,一个时辰之后万府连人带物就来了三辆马车,纯金的烛台,紫檀书案,上好的湖笔,虎皮坐垫还有松烟墨...程家学堂被布置一新,程姣和少商同时再一次遗憾万萋萋不是个男儿身。
“终究还是来的仓促了些,只能这般对付了。”
少商看着纯金的烛台双眼放光,程姣开始琢磨要怎么帮程颂拿下万萋萋,这么豪横的富婆,不要是傻子!
“这不是万伯父之前猎得的虎皮吗,你来拿当坐垫还觉得对付?”
“嗯,这不只裁出一张坐垫嘛,还没来得及绣金线镶珠串,这般素怎能入我的眼。”
“镶珠串?你不嫌硌得慌,你花费如此之大,这未来郎婿家不得被你败光了?”
“未来郎婿乐意,你管得着吗?”
“那,为何只有这四张书案是这般布置?”
“那是女眷的位置,你们大可布置自己的去。”万萋萋送了对白眼给少宫,随后对上女孩们又变得笑眯眯。
“程姎妹妹,你坐何处啊?”
“我都可以,听萋萋阿姊的。”
“那我便和少商妹妹居中,你和姣姣妹妹在两侧吧。”
“好。”
少商瞧着那烛台,越看越喜欢,万萋萋表示只是妹妹喜欢,就送了。少商夸萋萋为人又豪爽又细致,万萋萋要是个儿郎,她定要嫁给万萋萋。万萋萋表示,她要是个男的,肯定想娶程姣。
“那我呢,萋萋阿姊不愿意娶我吗?”少商眨巴着大眼,萌得万萋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
“少商妹妹自然是娇俏可爱。”
“程四娘子倒是受欢迎啊,竟是男女不忌了吗?”袁慎今日一身黛蓝色长裳,显得身姿挺拔,眉目如玉。
见少商不回答,袁慎坐于上位开始授课:“孔子答颜子论,为邦而论四代,答子张问十世而言继周。前几日,朝堂诸人议论孔圣人,为古今之说争论不休。有人言周制概为孔子新制,周礼固为伪托。而古文经者反驳,国家将有大事,若立辟雍封禅巡守之仪,则幽冥而莫知其原。你们学习这般久的孔圣人之言,觉得谁有理?”
听到袁善见发问,在座的除了程姎,都恨不得把头埋进书案里。程姣觉得这袁慎是要立威,上来就问这么难答的问题。
“程五娘子,你来回答。”程姣木木的抬起脑袋,获得了五双同情的目光和程姎鼓励的眼神。
“学生认为,先秦诸子学说的产生,都是为了应对宗周礼乐制度崩解的挑战,孔圣人亦然。但与诸子不同的是,孔圣人对于崩溃中的周制充满眷恋,公开声言‘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但学生认为,其中嫡长子制最为重要,丧服小记有云:‘别子为祖,继别为宗,继祢者为小宗...庶子不祭祢者,明其宗也。亲亲、尊尊、长长、男女之有别,人道之大者也。’孔圣人论政,常以政治为人道之一端,故处家亦可谓有家政。孔门虽重政治,然更重人道。苟失为人之道,又何政治可言?所以学生认为孔圣人言之有理。”
程姣引经据典说了一串,简单说就是,孔子从根本上改变了政治的定义,将政治纳入到人道范畴之内,以礼乐教化作为政治的基本手段,以正己化人作为政治的指导原则。在现代民主法治之前,这是最具有人道主义的政治理念。
做好了被反驳的准备,程姣等待袁夫子‘学富五车’的打击,结果后者淡淡一笑,只说了句答得不错,顿时让程姣一口气不上不下——您搁着玩我呢!
袁慎随后又指向了少商:“你,你来说说看。”
“我,我觉得都不在理,他身为圣人就应该把话说明白些,这样大家也没必要争议...”
袁慎听了少商的回答,摇了摇头:“楼家书香传家,最重圣人典籍,你如此懈怠课业,怎为楼家新妇?”
袁慎走近少商,将她立于案上的书简推倒,露出藏在下面的杂学。
“夫子管得也太多了些。”
楼垚见少商被训,忍不住为她辩解:“夫子,少商不通文墨,只因自幼未曾被妥善教养。她聪慧过人,若生在楼家,必然是饱读诗书。况且少商并非不好学,只是对杂学更为旁通。她在骅县的时候,手工与建造远胜多年经营的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