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蛊
“有……”沈局音落,软倒在沈清床前,“清清……清清……爸爸对不起你……”
他夫人的反应却与他南辕北辙,坐在床侧,握着沈清手说,“女儿?不痛了,马上就不痛,妈妈不怪你,你是妈妈的好女儿?……你不舒服了,才伤到妈妈和宝宝……我?们都不怪你……”
沈清似乎听?到呼唤,眉心微微动了一下。
仅此而已。
药物?过量,回天乏力。
如果早到一点,早到一点……
或许还有救。
纪荷内疚,在病床前久久不肯离去,等到沈清回光返照,和父母眼神告完别?,倏地手指动了动,呼唤她。
她们是情同姐妹、患难与共的关系。
但是纪荷不能原谅她,对上对方快要涣散的眸子,纪荷表情痛彻心扉,“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沈清闭了闭眼,好像在以此回应,接着,眼角落下两行泪。
沈局夫妻俩压抑的哭声瞬时放大。
沈清太苦了。
身边的人都知?道她的难处,可以原谅,又无法?原谅。因为?他们可以代表自己,但不能代表孩子。
睿睿被沈家赶来的亲友抱着,在床前送别?,他一无所知?,喊着妈妈起来玩,眼神天真。
圆圆是个七岁的小姑娘了,聪明伶俐,外公?外婆哭倒一片,她很安静站在床侧,和纪荷一起握着沈清的一只手。
纪荷没撑住,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好友手上,也沾湿了圆圆的手。
江倾牺牲,她都没这么哭过。
“沈清……怎么可以这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她很抱歉让沈清在最后时光承受了自己的眼泪,这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沈清带着不属于?自己的重量弥留。
纪荷想?说对不起,出口的却是愤怒,“你还有父母,有孩子——怎么可以这样!”
“纪荷……”有人在后面拉她,阻止她。
纪荷泪光迷蒙,看不清一切人的脸,对沈清乞求,“为?了孩子撑住好不好?他们还那么小……”
“求你……”
“求你……”
沈清却摇摇头。
她无法?说话,她用眼神和轻微动作展示了义无反顾的离去姿态。
纪荷痛不欲生。
这个下午是真正的灰色。
纪荷感觉自己也灵魂出窍,剩肉.体在世。
沈清遗体被送走时,她负责照看圆圆。
圆圆从头到尾没掉一颗泪,纪荷牵着她,在医院楼下的超市停留,问她想?要吃什么。
圆圆摇头,说不饿。
“你想?和我?聊聊吗?”纪荷眼眶红肿,看似是自己照顾小姑娘,实则是小姑娘牵扶着她。
感到欣慰,“圆圆长大了,什么都懂。”
圆圆点点头,拉着纪荷走到一排银色长椅坐下。
“我?爸爸怎么了?”直到离世,沈清都无法?和圆圆开口林深牺牲的事。
面对小姑娘澄澈渴望的眼睛,纪荷再三哑口,终是发声,“牺牲了。”
“什么是牺牲?”
“为?国捐躯……”纪荷泪眼模糊,仿佛看到时年时念站在自己面前,问江倾去哪儿?了。
“和捐款一样吗?”圆圆这么领悟,纯真的大眼睛期待的看着纪荷。
小姑娘或许早就想?有个人能明明白白告诉自己,爸爸去哪儿?了,妈妈为?什么病了,此时眼神才期待,又退缩、怕纪荷讲到一半停止。
纪荷伸手摩挲小女孩的鬓发,泪光颤动,“差不多……”
圆圆这样回,“那我?能捐掉储蓄罐的钱,把爸爸退给我?吗?”
“不能退……捐就捐了……”纪荷哽咽。
“我?不想?捐爸爸。”圆圆固执,“我?要捐钱,我?不要捐爸爸!”
又哭,“妈妈也捐掉了吗……”放声猛哭,“妈妈——我?要妈妈——”
纪荷泪崩。
这一晚,回到家中,阮姐和周开阳担心她,一直在门外敲门。
纪荷让他们不要担心,并?且拜托周开阳到沈家帮忙,沈局上月退休,沈清的公?婆因此得闲去了美国大女儿?那边,得到消息赶回来最起码三天后。
沈局夫妻受到重创,卧床不起,沈家需要人操持丧礼,与照顾老人孩子。
明州市局肯定有人参与,但人越多越好。
纪荷拜托周开阳,一定帮忙照顾好圆圆。
小姑娘缺乏父爱,此时需要温和的男性多加爱护,周开阳是孩子王,正适合这个角色。
“我?去……你先早点休息好吗?”门板咚咚响,周开阳的声音隔着门板,显得焦急又闷沉。
纪荷点点头,收拾着江倾的衣服和私人物?品,倏地想?起点头外面人看不见,于?是抬头哑声,“好……你们各忙各的吧……”
时年时念已经会走路,家里除了阮姐还请了一个保姆,这会全关在门外。
纪荷仿佛终于?得到个人的空间,找了八只收纳箱,将柜子里男性的衣物?装起,包括皮带、领带、袜子、袖扣等一系列。
直到步入式的衣柜属于?男性的东西全部清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