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
衡并没等太久,约莫一刻钟后,门童便带着一个年过四旬,圆脸笑眼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谢明衡不认识他,便保持缄默,直到那位中年男子先说了句陈郎君,请随我来,谢明衡知道他并非薛家家主,应了声嗯后,把马疆递给一旁的小厮。
两人交谈几句,谢明衡便知道这位是薛家管家陈叔,陈叔说了两句老爷这两日心情不好,又问道:“郎君这次去北地收获如何啊?”
谢明衡抿了抿唇:“路遇山匪,前功尽弃。”
管家脚步一顿,顿时吸了一口气凉皮,随后他转眸打量谢明衡一番,神色安抚:“不过郎君自身无碍便可,无碍便可。”
谢明衡其实提前打探过,薛萦说是在清尾山崖捡到的他,他丑时离开先去了清尾山顶和山崖,向周围几家零落的住户打探过,这半月不曾有其他人来此处许寻找亲朋,而半个月前,薛萦也的确向云县府衙报安,有山匪行凶一事,不过云县县令一个月前便被黜职免官,新县令尚未到任,一应事务皆由县丞处置,效率缓慢,便也没抓到贼人。
不过在清尾山崖和县衙两处,都未曾找到关于他身份的破绽。
所以他只能来云县了,薛萦说,她是云县梧桐巷的薛家人,他从前是他的邻居,只是几年前,他家道中落,父母离世,他先和族亲回了故乡,两年前,才又回到云县。
不多时,管家便带谢明衡到了花厅,谢明衡在花厅等了片刻,才见一个衣着锦绣,身量中等,容貌富贵的男子沉着脸走了进来,“我女儿一直夸你有聪慧敏锐,只要有机会定能一飞冲天,怎么,这次去北地赚了多少金?”
谢明衡沉默片刻后说,“分文不得。”
什么?薛老爷唇角的两抹胡须气得吹了起来。
两刻钟后,谢明衡被撵出了薛家,他站在薛宅门口驻足片刻,便又去了薛萦所言的他这两年居住的猫儿胡同,甚至还遇见了一两个和他寒暄的故人。
谢明衡站在胡同口,盯着陌生的长街,妄图从里面搜索出一丝记忆,但是仍然徒劳无力。
难道失忆了就是会这般,对曾经住过的地方,见过的人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
谢明衡沉默良久,见日头向西,牵着马缓缓往出城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出城的地方,那天街便越是繁华,店肆林立,长街两侧还有沿街叫卖的小摊,谢明衡经过一个卖钗环首饰的摊子前被叫住了,“郎君,好看的簪子手镯,不给家里的女郎买一两样吗?”
抬眸望去,摊子虽小,钗环耳铛的成色虽然不算最上乘,但是手艺却好,比如耳铛雕刻成可爱讨喜的白兔模样,木簪上镶嵌的银花上还上了夺目的色彩。
小老板见这位年轻郎君驻足不动了,暗道果然家中有女郎,再看他身后牵着一匹骏马,这肯定是有事出了门啊,“买个钗环首饰,也好哄哄家里的娘子开心啊。”小老板喋喋不休地推荐着,甚至还拿起了一对造型漂亮的耳铛,水滴形状的白玉石,上面还绘了憨态可掬的狸奴,“这个是小的摊子上最讨小女郎们喜欢的耳铛了,价格也公道实惠,郎君不如买一对?”
眼神在狸奴耳铛上停顿片顺,谢明衡牵着马缰,扬长而去:“多谢,不必。”
费尽心思推荐半晌的小老板:“……”这个郎君归家连礼物都不愿意给自家小娘子买一份,如此小气,他家娘子今天必定会生他气的!
出了云县,谢明衡一路骑马,抵达清水村时暮云千重,已是黄昏。
他在小院前姿态利落地翻身下马,小院朱红的大门微敞,院子里的护卫陈思瞬间看见他身影,“陈郎君,你回来了。”
他急匆匆走上前来,又狐疑问道:“你今日去哪里了?我们今天找了你一整天。”
谢明衡牵着马缰入内,回道:“去了一趟云县。”
几乎是话音刚落下,一抹熟悉的的女音响了起来,“你是不是再次去核查你的身份去了?”
谢明衡抬起头,是身着藕荷色图羊纹罗裙的薛萦出现在了长廊之下,暮色之下,微风轻荡,她的脸色晦涩难辨。
谢明衡沉默了一下,坦诚道:“是。”
薛萦又望着他,问:“你是不是还是怀疑你的身份?”
过了须臾,谢明衡轻声道:“是有些怀疑。”
这次话音刚落地,谢明衡便听到了一道明显的抽泣声,他一抬起头,却是一愣,这段日子他见过薛萦很多模样,戏谑的,生气的,愤懑的,撒娇的,但倒是头一次见到小女郎哭了。
谢明衡正要定睛细看,薛萦却愤愤地瞪了他一眼,红着眼睛转身离开了。
薛萦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谢明衡的眼底。
薛奇则震惊地看着谢明衡,万分感慨:“郎君,你把姑娘惹哭了。”
谢明衡脸色不改:“我看见了。”
薛奇又道:“郎君,你不追上去道歉吗?”
谢明衡正打算把马栓回马厩里,闻言一怔,“道歉?”
薛奇记得薛萦的吩咐,他理所当然地道:“当然要道歉,郎君你以前和姑娘感情那么好,你失忆了姑娘本来就很伤心,而你现在忘了她不说,还一二再再二三地伤姑娘的心,难道不应该前去道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