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医 一
世界是由天空、荒海、孤岛与一棵遮天蔽日的神树所组成。
对盘旋在高空中无处落脚的鸦群来说,它们可以不要天空, 不要海洋, 但求一处可以让它们歇脚的枝头。
在被世界树收留以前的日子残酷而乏味, 不想被荒海吞没就只能片刻不停歇的振翅高飞, 直到发现了那棵大树,它们就势在枝桠上栖息下来,生命中的残酷被剔除,只剩下了乏味。
不知道从何时起, 它们开始将世界树尊奉为神明,将世界树所传达的每一句话都看作是不可违背的指令。
黑滋尔是鸦群的首领, 他生来就与同类有着明显不同的外貌特征,最强力的存在,也是世界树最忠诚的信徒。
世界树委托鸦群替自己修枝剪叶, 将把关与处刑的重任全权委托给一群象征着不幸的雀鸟,于是审判者一神职就这么落到了黑滋尔的头上, 担任执行者角色的黑鸦则要在黑滋尔做出裁定结果后,在他的指令下,将对世界树生长无益、不必要存在的分枝进行处理。
而判断是否要继续放任分枝生长,则需要他们进入分枝世界, 若分枝世界已堕落, 则会对世界树造成污染,对世界树有害无益的存在必须被除去。
然而神职者单纯且残忍。
黑滋尔以为,引起了世界树的注意,需要被审核的世界既是已堕落的世界, 没有需要进一步核实的必要性。
至于分枝世界中衍生出来的那些生命与他无关,本就弱小,没有价值,存在与否都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他毫无怜悯之心地命令鸦群执行销毁,为一个又一个分枝世界带来灭顶之灾。
他的偏见与傲慢令无数世界生灵涂炭,最终惹怒了世界树,导致他与鸦群被流放到了一个岌岌可危的分枝世界。
世界树收回了鸦群自由出入分枝世界的权限,再如先前一样轻举妄动、妄下定论的结果,必定是被困在分枝世界中的鸦群随枝头一起被毁灭。
它们想要离开分枝世界就必须要遵循审判的步骤,在分枝世界经历过一系列考验后下达最终判决结果,审判结束后方可恢复自由。
被流放到D球的鸦群起初无疑是极其委屈的,对地球上的生灵是想杀又不敢杀。
然而就在黑滋尔抱着挑剔与不屑的目光,去认认真真地审视分枝世界时,头一次知道了“有趣”为何意。
在此之前,他从没有在意过存在于那些分枝世界中的生灵与创造物,每每降临后便将整个世界全数摧毁,以至于他也没有机会去欣赏、去接触那些新奇的存在。
那是开启审判游戏的第二天,黑滋尔看够了人类在游戏中垂死挣扎时那弱小又可笑的模样,开始游逛起他们的栖息场所,建筑物里的一个个小格子变成了无人居住的空巢。
他闯进一栋公寓栋楼内,穿越一堵堵墙壁,欣赏着每间公寓里的布局与陈设,开始佩服起那些被微弱小的生命,他们发挥的创造力将原本无趣的方格内部装扮成各种不同的样子。
在穿越过第七面墙壁后,黑滋尔停驻了脚步,扭头左右打量起周围,他正身处的这间公寓比前面他经过的那些要更加干净简洁,高级的设计感令人赏心悦目,连茶几上的水杯也是按照高矮有序地排列。
黑滋尔走至茶几边,弯下腰身,拿起其中一只玻璃杯,握在手里的触感冰凉。
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投入室内,落在他手中剔透的玻璃杯上,玻璃上的纹理细致,像水晶一样折射出淡淡一层五光十色的流光。
欣赏半晌后,他把那杯子揣进了自己的衣袍下,接着蹲在了茶几边上,挨个将摆放在上面成套的玻璃杯全数收入怀中。
在那之后,他的注意力又被茶盘旁边,包装精致的盒子所吸引,他嗅到有一丝丝淡淡的香甜气息从中传来。
包装盒旁边还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两个人类的合影,黑滋尔并未在意地又将视线移回至绑着蝴蝶结缎带的黑色礼盒上。
他打开包装盒,盒子里面的东西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是对大部分人来说非常昂贵的巧克力,数量不多,纵横有序地躺在一个个凹陷下去的小圆坑中。
黑滋尔很是新奇地捻起一块巧克力咬下一小半,甜腻浓醇的滋味在味蕾上蔓延开来,而后,短短数秒钟的时间过去,礼盒里已经空了。
介时,他听到又一声轻微地响动从玄关那边传来,正欲离开,刚一起身意识就瞬间断片,就此倒了下去。
当他再次苏醒时,竟然发现自己和一只长得花里胡哨的鸟关在一个笼子里,笼子外不远处,一名青年坐在书桌前,埋头处理着身上的伤口,正是方才他在照片中看到的其中一个人。
黑滋尔想要命令那个人类将自己放出去,然而一时间失去了化形的能力,张开嘴也只能发出那青年听不懂的鸦鸣。
“啧。”桌边的人类皱起眉头,侧目睨向关着鹦鹉与白雀的鸟笼,清冽的声音中满是冷漠与不耐,“吵死了。”
他起身走到鸟笼前,打开笼子,笼中的鹦鹉急匆匆地飞到了他的肩头,而那只白色的雀鸟还处于身体麻痹的状态,在笼子底扑腾着脸爬起来都难。
黑滋尔没想过自己有被人提着脖子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