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鬼新娘案
伤,要静养半年才行。 在大夫诊断开完药后,杜檀昔扶他回驿站,替他涂抹外伤。 “衣裳脱了。” “……身上的我自己来。” 杜檀昔气笑了:“你后脑勺还有眼睛能给自己上药不成?死不都不怕,现在要你脱个衣裳倒是扭扭捏捏,真不懂你在想什么,脱了。” 李言脸上抹了不少药,白一块青一块甚是滑稽,也掩盖了悄然升起的两抹绯色,他抿了抿唇,摸上腰带,心一横扯了下来。 刚刚在医馆时李言是在后屋查的伤势,现下杜檀昔才看清,到处是淤血,新旧交错,怪不得大夫说要静养。 上完药,拿绷带包扎了几圈,杜檀昔下楼找护卫要来一套尺寸差不多的衣裳命他换上,越想越觉得可笑:“你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 “……出京城时有人落水,把人救上后包袱就不见了。” 瞥了眼地上的粗布麻衫,穷的连衣裳都典当了,“那你怎么不回长安?” 就是丢了官职,国公还能拦着不让他进府不成? 他冷哼:“我说过我绝不会回长安。” “不回长安找点正经营生养活自己也成,你居然去那种地方,赌场是个什么地,你心里不清楚吗?” 杜檀昔瞪了他一眼,他这身本领找个活又不难,非要去不入流的地,是想着混一日是一日,被打死了结么。 李言确实这样想的,他苦笑着,颓然道:“仕途都没了,脸也丢光了,过着半死不活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反正我就是个废人,杜女官也不用管我这个废人了,告辞。” “你真是扶不起的懦夫,丢了个官弄得像株连九族一样,要死要活。”见他要走,杜檀昔冷声痛骂:“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你笑话?那你实在高看你自己了,你又不是金子,没到一举一动被人关注的地步,不信的话去街上随便拉个人问,问问他们,有没有听过中郎将李言被撤职逐出京城?这里不是洛阳,出了洛阳你什么都不是,和路上的张三王四没区别,别整天把自己想的有多尊贵,当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是委屈你了?” “不是,我没有嫌弃百姓——” 杜檀昔打断了他:“没有?没有你会说出丢了仕途不想活?在你心里就是觉得当官高人一等。要不是普通百姓做着你看不起的工作,种地经商,边关将士的粮食和衣物从哪里来,大唐的安定繁荣从哪里来?你吃得穿的哪怕是用的银钱,都是采矿工去挖去凿出材料再铸造,没有百姓的付出,大唐安能运转?” 她说话总是一针见血,把他心里那点不肯明说的东西戳破,令李言羞愧中还带了点气急败坏,“你说的都对,但要是你在女官和百姓间选,你会这么选?” “我不会选,”杜檀昔道:“无论我选了哪个你总会找理由反驳,对于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我只知道我现在不仅是女官,还是钦差,在其位谋其政,我会尽我之力除不平之事,还世间清明太平。” 李言终于想起那股不对劲从哪来了,在这里碰到杜檀昔已经足够意外,原来是再任钦差,天后对她真是信任。 想到这里,他心里堵得慌,又想到了前太子,浑身变得不自在,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多谢女官相助,等我赚够钱一定还你,告辞。” 杜檀昔自觉已仁至义尽,把桌上的药瓶拾起,又倒出些银钱一并塞给他:“好好养伤,这些钱你以后还我,再会。” 他深深望了她一眼,把东西收进怀里,抱拳离去。 雨足足下了两个时辰终于停了,队伍继续赶路,行驶了半个月,抵达雄州,雄州百官相迎,设宴款待,并邀去林园相住,杜檀昔婉拒了,在驿站住下。 这次天后交代的任务模糊不清,她不打算兴师动众,惊动百姓。换上常服,带上嘉宁和两个侍卫,在大街小巷穿梭走访,体会本地民风。 雄州是江南东道的富庶地,紧靠大运河,又与海相近,来往船只频繁,各种新奇的货都有,如若说京城是庄严肃穆,这里就是温婉雅致,湖畔映柳,曲廊红桥,处处充满芬芳;雄州学风浓厚,连挑担的走卒都能吟两句诗,到了夜里,堆了满船鲜花的画舫驶来,琴声悠扬,穿过洞桥,留下阵阵余音。 “怎么感觉这里的百姓比京城生活的还惬意?” 望月楼中,嘉宁倚在窗户边啃桃儿,见河畔有不少娘子郎君们,或吟诗闲谈,或放河灯许愿,神色悠闲,步伐徐徐。 “因为这里远离政治纷争,不需要提心吊胆,能过好小日子何尝不也是一种福气。” 杜檀昔面色淡淡,其实也在心里感叹,以前她在扬州居住时不是没来过雄州,那时远不如现在,这才十多年,变化竟这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