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九)
“好了,你走吧,一直赖在这里莫不是想留在府中用午膳?”卫渠心不在焉地呵斥道。 萧燃断了思路,被训斥后恹恹地离开了府邸,留卫渠一个人神色黯然地坐在堂中。 他盯着香炉看了许久,看着炉中袅袅升起的透明宛若细纱般的白雾出了神。 他离开临渊城时走得仓促,或者换一种说法,他是被楼近月赶出临渊的,王府中他的东西,他一件都没有带走,包括蔡家大军兵临城下前两天刚刚配置的香料。 卫渠曾经告诉过楼近月,匣子里的香料是他的救命药,他断药虚脱后医官也曾告诉过她,这些药有清明头脑维持精神稳定的作用。 她明明厌弃他,看到他留下来的一切理应一同厌恶,为何又在他离开后一直用着他配的香? 是她在想念他…… 还是她日日思虑,身体精神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 卫渠猛地站了起来,走到庭院中昂首看着刺眼的太阳,企图用它的万丈光芒灼伤他的眼睛,好让他不再去想这些没道理的事情。 过了许久,直到庭院中的寒风钻进他的衣领袖口,将他整个身子吹得麻木,卫渠才渐渐地意识到方才行为的荒诞。 哪里是没道理的事情,分明是他不敢面对,他连去猜想的勇气都不曾拥有。 他害怕楼近月正在思念着它,与之更恐惧的是,他害怕她的身体也和他一样,出现了同样的问题…… “来人!”他没由头地在院中呼喊,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堂中的椅子。 手下的刺客排成一排半跪在庭院中,垂下头听后卫渠接下来的吩咐。 “你们带二十人回临渊郡调查临渊王随身的医官,查清医官每日的诊脉记录用药记录,三日之内必须一字不落地将这些东西带回来!” 刺客面面相觑不敢应声,就算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路,从皇城到临渊郡一来一回也需要三天时间,他们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调查完楼近月身边的医官? “做不到?”卫渠的声音骤然阴沉,眸光凛冽地扫视着庭中的手下。 刺客们立马答应,争分夺秒般夺门而出往临渊郡赶去。 府邸又一次陷入了寂静,卫渠单手托着额头,沉寂地闭上了眼睛。 似乎是老天感受到卫渠的心情,过了正午,天边便飘来了一大块乌云,将原本湛蓝的天空遮了个严严实实。 楼近月站在庭院门口,按照时间计算,张嘉树应该知道秦俊是不是背叛了他们共同的志向。 她给他留下了楼府的地址,张嘉树若发现了自己受秦俊欺骗,那很就应该出现在府邸门口。 玉簪匆匆而来,楼近月离开倚靠着的柱子站得端正了些。 “阁主,他过来了。” 楼近月嘴角一勾,果然不出她所料,刚一抬眼,便看见张嘉树站在门口。 见了她在等他,张嘉树还有些不好意思,气鼓鼓地扭着头张望,佯装欣赏府中气势雄浑的建筑。 楼近月自然能明白他的心中所想,倒也不愿多说些什么,直接问道:“愿不愿意做我的眼睛,帮朱雀阁除掉这些叛徒?” 本以为楼近月会借机羞辱他几句,张嘉树在来的路上早已做好了准备,没想到楼近月第一句话竟是询问他的意见…… 装什么装,秦俊不是好东西,楼近月就是好东西吗? “就算秦俊真的以长老院的名义与蔡家结盟又怎样,身为阁主遇见姜国皇帝不杀,你就是什么好货色了吗?凭什么让我信服你帮你做事?” 哎呦喂,嘴巴还挺硬…… 楼近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发觉眼前的张嘉树也只不过是个尚未行冠礼的毛头小子。 有满腔的雄心壮志等待着他一一视线,可出师未捷,尚未开始大展身手便已在这个世界撞得头破血流…… 楼近月勾了勾唇角,双手抱于胸前,饶有意趣地盯着他,“你若是不想帮我,今日便不会来了。” 见自己一眼被识破,张嘉树咬牙切齿斜眼狠狠地盯着她,不知是因痛恨楼近月未能及时杀了姜国皇帝,还是因她一眼便看穿他心中所想。 可他势单力薄,先前是有秦俊的帮助,他才敢公然同父亲叫板,如今发现了秦俊并非通路之人,他已然失去了帮助。 楼近月和玉簪静静地等待着他,这样冲击自我理想信念与世界观的事情本就难以下定决心,她们愿意等他最终做出一个谨慎的决定。 脑中似有无数个声音在叫嚣,有无数个不同阵营的小人在吵架,张嘉树眉头紧蹙,痛苦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