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三人隔街对望,周效寒却并没有放开苏叶的袖子,苏叶心下不免尴尬,她知道因着将门手握兵权,身份特殊,纪浔一家和朝中各派势力都不甚熟络,尤其是不愿卷入各派皇子的权力之争,如今让纪浔瞧见这幅场景,难免会疑心苏家和四皇子私下往来甚密。苏叶这么想着,悄悄抽走了袖子,却见对面的纪浔倒先做了回应,拱手朝她们轻揖了一礼。 周效寒也面色如常,只信步朝对面走去。纪浔素来与朝堂各派官员鲜有来往,与四皇子之间虽无过节,但平时恣意逍遥惯了,二人见面恐怕不见得会有多友善,苏叶心下担忧,只得亦步亦趋地跟上周效寒,朝纪浔走去。 “见过四皇子殿下。”纪浔颇有礼数,而周效寒也拱手回礼,笑言:“纪兄在外不必拘礼,你我兄友相称便可。”苏叶见二人这副和睦友善的样子,松了一口气,倒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见过礼,几人便真好似友人般沿街而行,此时已是圆月高悬,河边放灯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纪浔和周效寒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都是士人公子间常谈的轶闻趣事,无非就是前日侍郎之子送了一只会学舌的玄鸟,亦或沿海州牧进贡了一批稀罕鲛珠,苏叶听着,倒也没兴趣加入,只是默默跟在一旁,一个一个数着河上飘过的莲灯。 这时只见纪浔余光扫了一眼,却是话题一转,绕到了苏叶身上,“未听闻周兄和苏公子私交甚笃?” 苏叶心下打鼓,周效寒却神色如常,只低头看了一眼苏叶,“早年幸得苏相为太傅,与苏公子少时便是好友。” 苏叶抬眼望向纪浔,却见纪浔也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眉梢微挑,“哦?少时便是好友,那是在下寡闻了。” 苏叶隐隐觉得话题的走向不妙,而周效寒闻言只是微笑道:“彼时纪兄告病神隐,似乎错过了许多京中轶事。”又侧过头看向苏叶,柔声道:“上回送苏公子的香可还用得习惯?在下又调制了一款新香,在原来配方的基础上添了薄荷叶,如此天气,白日提神醒脑之效更甚。”说罢,又抬头笑看纪浔,“纪兄若不嫌弃,可一同来府上,在下为二位亲自焚香。” “哈哈哈哈”却见纪浔轻轻转着食指的青玉戒指,闻言仰头爽朗一笑,“周兄和苏兄真是好雅兴,不过在下一介世俗鄙人,文不成武不就的,”略一停顿,又是眯起眼睛盯着苏叶的眸子,一字一顿道:“怕是无、福、消、受、了。” 一字一句敲打在苏叶心上,竟是让她感到如鲠在喉,这二人间突如其来的莫名火药味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又错过了哪句话?想着,苏叶便打起了马虎眼,“啊,纪兄,周郎,今日中元节,百姓们都在放河灯祈愿,难得如此空闲,我去给大家买几盏河灯吧!”说罢便抽身逃离了这奇怪的是非之地。 望着苏叶朝商肆走去的背影,纪浔却是突然面色一沉,“他们的确是冲着你来的。” 周效寒也只是目光深远地举头望向月亮,若有所思,“不错,若不是纪兄你提前知会,调换了我与三皇兄的表演方位,恐怕此时便无法在此一同赏月了。” 纪浔也抬头,却见云雾渐浓,层层叠叠遮蔽着月光,只透出暧昧的光晕,令人看不真切。又听身侧之人似是轻叹:“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下了死手。” 纪浔的眼神古井无波,只道是:“月暂晦,星常明。” “走吧,桥下那边有个放灯的好位置!”却见苏叶手里已经提着三只莲花灯,在几步外招呼他们过去。 见二人还愣在原地,苏叶便小跑着上前,一人手里塞了一盏灯,又一手扯着一只袖子,将两位磨蹭的公子带到了桥下。 “卖河灯的商贩说,放灯入水时,默念着心里的愿望,水里的神明便能听到。”苏叶向纪浔和周效寒解释道。水里的神明吗?苏叶本人都并不相信,只是为了哄二人做些别的事分散精力罢了。 在苏叶的催促下,三人便都各自将河灯放入了水中,望着随水飘远的光点,倒是周效寒先问道:“不知苏兄心中有何所求?” “我吗?”苏叶只侧目看向河道两旁嬉闹的三两少女和带着小儿放灯的老妇,似是自言自语,“我只求大都太平,百姓安居,怀瑾握瑜,风禾尽起,年年有今日,岁岁胜今朝。” 纪浔侧着眸子看向苏叶,却见周效寒闻言深揖一礼,“好一个岁岁胜今朝!能得苏兄如此贤官,是大都百姓的福气。”说罢又伸手去拦河面上的风,“不过若能太平长久,在下却只愿做那天地间来去绰绰自由的客人,衔叶乘风,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 放过河灯,几人便沿着河往回走,苏叶终是忍不住跟上前,低声问道:“纪浔,你的愿望是什么?” 纪浔闻声只是回头凝望着苏叶,似是意味深长,“我?没有二位这么远大的期许,我只求乘舟御水,送君归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