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百足之虫 悟平生糯女终幡醒
位大夫?吃得什么药?” 绣橘苦笑道:“哪有什么药呢?一起头,门就被人锁了,奶奶发疼时,我们破命叫喊,却没一个理会。直到清早婆子开了门,才报给姑爷,就在街口请了个大夫,胡乱开两剂药,混过了。 我们原要出来,或回府,或自己请大夫,偏红罗堵在那里,骂“丫头片子短命鬼”。荷花和她拼命,反被推撞在地上,擦去半掌大的油皮....” 贾母沉着脸,问:“孩子...是个姐儿?”绣橘点点头,哭道:“我抱着,还哭了两声的,但终究太小,不到两刻钟,就气息微了...” 众人俱听得抛泪,又问迎春道:“那狗东西不是去通州营卫守粮廒了么,还有什么事要你做?一时不应承,就发疯!” 迎春才听绣橘之言,已哭得死去半个,见贾母问,半日方勉强道:“为什么呢,就为要带红罗去卫所,我略劝两句,他便恼了,骂我‘醋缸里的混账老婆’ ....” 贾赦皱眉道:“前日听见吵嚷,说圣上欲发兵南征,故而稽考粮米,以作军饷之用——这节骨眼上,他还往营里带女人?!” 迎春道:“我也这么劝,他却道仓场衙门不是正经兵营,一住个把月的,换防时才得四五日假。那些副使、攒典,个个都有女人暖脚,何况是他! 一边说,一边吃得酒酣,就恶声恶气骂人,摔桌子砸碗碟.... 今儿又说:‘你自家怀胎不稳,跌一跤,才把孩子掉了。屋里三四个丫头都可作证,我给你留脸,才不宣扬。 从你嫁来,我家便日夜不宁,如今又见血光,可知是个灾星!我也不敢要你,回去和你老子说,陪我五千银子,就看在娘娘和老太君份上,给你一纸休书。不然你死了,也难进孙家祖坟!’” 邢夫人听见要银子,肠儿肚儿早绞痛起来,张口道:“黑心种子,他还敢提钱哩!我们一个子儿没有,做好做歹,随他各人去!” 骂了一阵,方想起贾母在跟前,忙又收敛嘴脸,道:“我的儿,能救你出苦海,千金万金也该拿的。我的意思,是怕助长他的贪心,非得钱不能给,嫁妆还要抬回来呢。” 迎春原是柔糯之人,只要还容得喘气儿,便随份静默,不抗不挣。但此刻痛失孩儿,正是既悲复悔,含恨带怨,一口气撑在胸口,反比之前胆壮神清。 遂道:“即便不义绝,我也不和他过了!不瞒老祖宗,我昨儿原要寻死,但想起邢妹妹的话,她说托生为人不易,不可浪费经历尘世一遭。 可怜我的姐儿....修得人身,偏却没福,这是我对不住她....求老太太允我家来,或栊翠庵,或达摩院,我只颂经祷告,盼她来世平安终老罢。” 一席话,只把贾母又说哭了,因道:“既这么,你就在家多住些日子,也别说修行的呆话——瞧你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再吃素饭斋菜,小命儿可要不要?”说着,细细安慰许久,方带人出来了。 下了台阶,见贾赦欲言又止,贾母恨道:“你还要再说什么?那是你女孩儿,想逼她快死么!” 贾赦赔笑道:“儿子何尝不疼她,只是奇怪,迎儿一向柔柔弱弱的,今儿个倒顶起嘴来。” 邢夫人接道:“老爷别生气,都是邢丫头胡说,勾得她姐姐这样.....”贾赦还在愣神,贾母倒气笑了,啐道:“好贤惠呀,他问一句毒药甜不甜,你就先抢去吃!” 因骂贾赦道:“凭她再软弱,生死当口,猫儿狗儿也会挣扎不甘心,何况是人!二丫头经此一劫,或者改了性情,倒是她的好处——你不许逼掯她,更不许撵她回孙家!” 贾赦躬身道:“留下容易,离异万万不可....传出去,遭人议论事小,连累娘娘就事大了....” 贾母浩叹一声,道:“那便先在家养一阵,叫孩子宽宽心,就算回孙家,也要使个什么法儿,先降伏孙小子。” 想一想,又对邢夫人道:“你冷眼瞧着,从家生子儿里挑两个丫头,都要本分好生养的,颜色么,只需中等上下。”邢夫人连应几个“记住了”,亲自扶贾母上车。 谁知一日巧姐生病,下人回禀贾琏时,贾赦正和他一处,也听见了。回去便告诉邢夫人,带些孩子爱的吃食玩器,瞧瞧孙女儿。邢夫人一要讨贾赦欢喜,二要吩咐凤姐挑家生丫头,忙带了东西,坐车过来。 在巧姐床前站了站,正欲走时,人忽报老太太二太太来了。邢夫人赶出来接住,大家复进屋,叮嘱奶妈妈一大篇话,才轻手轻脚出来,一同去瞧凤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