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百足之虫 忠袭人急纳投名状
选个牌名儿也古怪,叫什么《拔不断》。” 大家都道:“不然就不是他哩。”一边看写着:苇初平,瘦葭生。蜂蝶难慕香无定,唯有春潮送浪轻。雪飞只待秋风凛,水中影娉。 李纨道:“这是芦苇荡小画,‘唯有春潮送浪轻’,把苇丛起伏之态形容尽兴,说不得,一个探花是稳的。” 袭人听她们夸赞宝玉,赶上前赔笑道:“二爷说,每回起社都是他压尾,那年在潇湘馆,秋菱都比过他去。 昨儿下学回来,饭也不吃,功课也不做,先紧着把诗做好。睡到半夜三更,忽闹着点灯研墨,还把先一张撕了,说要重写。 我好劝歹劝,终归涂涂改改闹足两刻钟。今儿奶奶姑娘们都夸,总算不枉他辛苦这遭儿....” 言未毕,探春叹道:“偏在这上头争强,赶明儿写时文【注1】,有这个狠劲儿才好。” 见宝钗笑着摇头,奇道:“蘅芜君常劝他读书学经济,怎么今儿反不赞同?” 宝钗锐笑一声,道:“不是不赞同。只我想着,他是个随性之人,或者谈得高兴,一时说溜了口,未必就是好强。” 又对袭人道:“那个富贵闲人,想起什么来,说一声,哪管你三更四更。得亏你耐烦,样样周全他。” 袭人心窝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自那日被贾母申饬,王夫人便再不唤她去上房,求见时,也都借口不见。 一回,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来传话。袭人才问两句王夫人安,那丫头当着满院人大咧咧道:“太太吩咐了,姐姐只管打点二爷学里的衣服吃食,并屋里烛火灯蜡。传东西回话有其他姐姐呢。” 至今三四天,除几个年幼不知事的小女孩子,丫头们不是奉承麝月,就是钻秋纹碧痕的热灶坑,就连绮霞也收了几个小跑腿儿。 袭人也曾呕着宝玉玩耍,不经意道:“....麝月的老子娘一心要她出去,说不准几时上来求恩典。你看中谁,到时提上来补她。” 宝玉谈讲女儿,正值兴浓处,闻言抱怨道:“好好地干净女孩儿,做什么嫁汉子沾染臭气?不如长长久久在这里,大家生一处生,死一处死。她老子娘若开口时,回绝便罢。” 这席话半痴半疯,却浇得袭人心惊胆寒,莫非他两个也偷试过,故而不舍? 思来想去,只得使个“缠”字诀儿。从此只要宝玉在家,袭人一刻不离左右,晚间上夜,也独自睡在暖阁外的床上,“不给蹄子们一点漏缝儿”。 昨儿晚间小鹊来报信,说贾政要问宝玉的书,唬地宝玉跳三跳四,饭也没好生吃。 偏学里交待下许多课业,宝玉又惦记起社做诗,忙忙闹闹,半夜不曾安稳,都是袭人勉力支撑。 这会子宝钗两句话,恰笼在袭人心坎上,暗想:“还是宝姑娘大度,体贴人,可惜我们那个没福.....” 因道:“他就那个性子,也是没法儿。只盼他顺了心,多用些功夫在读书上,学成了,也是我们造化。” 宝钗又笑又鄙,腹中暗骂道:“蠢货,蠢货!想是叫那二两银子迷昏了头。当真奶奶小姐林丫头的面儿,就一口一个‘我’啊‘他’的。 不过撩拨一句,轻狂得恨不能把‘花姨奶奶’ 写在脸上!我不动手,林妹妹也不饶她! 谁叫她外头老实,内里刁钻,这时候专门挑秋菱说,是生怕别人不知我家丑事,故意表白表白?” 想到这里,不禁撇一眼岫烟,见她嘴角噙笑,端端正正坐在桌边,正和探春议论曲稿。又恨道:“邢丫头可恶!她昨儿带秋菱回园,路上必张扬显名,不然不过一晚,各处都传遍了?!” 才要启言时,只听李纨道:“叫你们来,是吃果子听故事儿的?你一言我一语,闹得我都批评不出了。” 黛玉笑道:“谁叫你错了社?说好每月十六正日子,偏要提早开。我们慌慌张张地,哪有妙词佳句?” 李纨把纸一放,上前要拧黛玉的脸,笑道:“好油嘴儿!为你喜结朱陈,怕那时客未完,没空儿弄这个,才特特提前七八日。我不嫌费事,你还抱怨呢。” 黛玉双手握着脸,又是羞臊,又不叫她拧。李纨笑了一阵,仍旧转来看诗,道:“待我细品一回,逐次评来。” 才读了两首,素云进来道:“玟姑娘琦姑娘来了,听见里头作诗,要等等她们。” 众人都道:“正说人少没趣,她们就到了,可知天缘凑巧。”说时,李玟李琦已进屋来。 李纨顾不得别的,先把题目说给她们听,又道:“阄儿拈完了,你们随意选牌名罢,倒是选景儿要仔细,别重了我们的。” 不多一时,二人各自交卷,众人一一赏阅,都道:“挹波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