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簪缨世家 贫小姐耐寒芦雪庵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娘儿们今日碰见,便在一处顽笑。正说间迎春的丫头绣橘来了,向邢夫人蒋氏请安毕,又对岫烟道:“邢姑娘,我们姑娘有事相烦。”说着暗使眼色。 岫烟情知有事,笑道:“姐姐又寻我打棋谱呢,妈妈陪姑妈宽坐,我先告辞了。” 邢夫人点头应允,蒋氏却道:“什么事这样急?火烧房似的叫烟儿回去!” 岫烟笑道:“园子里能有什么事?妈妈宽坐就是。” 蒋氏见绣橘神色有异,哪里肯信?越发问得紧了。绣橘只好道:“院子里闹起来了,早起邢姑娘的......” 蒋氏不等说完,急得站起来道:“这是怎么话儿讲?烟儿别怕,有你姑妈做主,定不叫人欺负你去!” 邢夫人再装不得憨,只得道:“正是,我们一起进园看看。” 于是大家都往缀景楼来,隔着一箭之地,就听见院内大呼小叫、沸反盈天。 忽然一个婆子冲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道:“哪里来的小蹄子!主子丫头一对穷酸,还跟老娘挺腰子…….”一头说,一头乱走。 邢夫人陪房王善保家的忙喝道:“你嘴里不干不净胡吣些什么?” 那婆子见邢夫人亲至,唬地忙束手站住,只斜眼撇着岫烟。 众人进到里面,只见被褥衣服散了满地,上头又是残雪又是泥水。 一个媳妇子发髻散乱,站在廊下叉腰呼喝,又有两个小丫头子你揪住我的头发,我扯定你的衣服,正在院中对打。 众丫头婆子只顾远远站着笑,间或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只有大丫头司琪在那里劝阻。 邢夫人见此情景,只气得五脏六腑都似火烧般。还没等说话,旁边蒋氏先冲过去,一把将她二人拉开,扯住一个道:“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姑娘不成?” 篆儿听蒋氏这话,又见岫烟在旁,一顿坐在地上,拽住那小丫头的裙角嚎啕大哭起来。 邢夫人见状,更觉额角突突地跳,忙让人把她们分开,自己进了正厅坐在上头。 王善保家的早喝命众人进来,顷刻间丫头婆子跪了一地。 邢夫人喝道:“司琪!你来说原委,若错半个字,就不用在这里待了!” 司琪道:“今日天气晴好,大家都在院里晒被褥衣服。才刚篆儿说莲花把泥甩在邢姑娘衣服上,篆儿问着莲花,莲花不认,两人就争了几句。” 邢夫人道:“那也不犯着打架,必定还有别事。” 篆儿一手捂头,一手指那丫头道:“小莲花把水溅到姑娘衣服上,我说她她也不理。过会子我看见她趁院中没人,向姑娘衣服上涂雪泥,还说什么这样衣服也不值钱,脏了扔掉就是........” 话未说完,蒋氏跳将起来,冲到小莲花面前,扬手就是个耳刮子。 王善保家的忙拉住道:“舅太太仔细手疼,太太在这里,等我们来问。” 莲花哭道:“我怎么敢弄脏姑娘的衣服?篆儿自己把晒衣架子搭在路边,雪还没化尽,众人走来走去地溅上几滴也未可知,怎么就赖上我?” 篆儿啐道:“你现在出去瞧瞧,我们的衣服在哪晾着?!开始你说……” 方才那媳妇挽了头发,抢着喊道:“篆儿咬定小莲花是故意的,这等委屈谁能忍?莲花自然不依。谁知篆儿仗着两把子蛮力,竟要打莲花,当我们是死人咧?! 我和王妈妈去劝,反而被这丫头抱腿咬手的。哎哟哟,几个人都拦不住她,连我也被打了,现在腰窝还疼…” 说着向莲花挤眼儿,两人都大哭起“太太为我做主”来。 岫烟暗拉蒋氏衣袖,叫她稍安,又向邢夫人道:“姑妈,我说两句话可使得?” 邢夫人正被她们闹得头疼,摆摆手就算准了。 岫烟问莲花道:“衣服确是脏了,但不是你做的,可是这意思?”莲花点头。 又问:“方才你说篆儿把衣架子搭在路边上,但沿路都是花木,如何晾晒呢?” 莲花如何能认是自家挑事?只得道:“我记错了,姑娘的衣服一直在廊下角儿上晒的。” 岫烟笑对邢夫人道:“那里不临路,不会有人走,想必是哪位妈妈姐姐不留意擦上点子,也未可知…….” 那媳妇是个蠢的,她见岫烟颜色平和,又满口谦逊,只当她畏富惧贵不敢声张。心内暗自鄙薄,面上便带出两分来,抢白道:“还是姑娘见得真,可知莲花委屈,我们也白挨顿打。 我们老奶奶是姑娘乳母,今日篆儿这样闹,竟是打她老人家的脸!打乳母就是打姑娘,打姑娘就是…”